靳洺向前的腳步停了下來，盛軒趕緊把準備好的文件遞了過去，臉上的神情已經換成了嚴肅：“你讓我查的那些事總算有眉目了。”

靳洺一邊翻著文件，一邊聽著盛軒的實時講解，眉心越鎖越緊。

“儼江市那家孤兒院在你被送去后不久就著了一場大火，你們那一批孩子也都被臨時分散送到了別的地方。本來這些事是查不下去了，但我找到了當年的院長。”盛軒微仰了頭，靠在圍欄上，“他說因為你是著火前被送去的最后一個孩子，而且送你去的人又有些特別，所以他對你有點印象。”

“特別？”靳洺從文件中抬起眼，平常蘊著慵懶的黑眸此刻帶著些銳利的光，“怎么特別？”

“那個人，姓申。院長說，曾經聽到別人叫他‘申總’。”

“除此之外呢？”靳洺的語氣冷靜得讓人意外，“對那個人，他還有什么印象？”

盛軒看著靳洺愣了愣，他是實在沒有想到他能這么平靜的。原先他總催著他幫忙查身世，他以為對這些事情他應該是極為在意的。想他自己聽到這些的時候都是震驚不已，可靳洺今天驟然聽到這樣的消息，除了眉頭皺了皺，竟然都沒有什么其他的表現，這人該不會是嚇得傻了吧？

他太久沒有說話，惹得靳洺挑了挑眉梢，看過去的目光讓他感覺到了一絲危險，趕緊又接著說：“那個人雖然有意隱藏自己的身份，但從別人對他的態度以及他自己的言行舉止可以判斷得出——非富即貴。而那樣的人家出現在孤兒院的原因一般都只有慈善，像他那樣送一個孩子過去的，還是頭一個。”

靳洺沉思不語，見他不說話，盛軒索性把自己的猜測也說了出來，“種種條件都符合，而且在當年能被人恭恭敬敬稱作‘申總’的，也就只有那個人了。”

合上文件，靳洺說出了那個名字：“申健陽？”

“就是他！”打了一個響指，盛軒繼續說，“因為這個想法我專門去調查了申商國際。當年他們公司的重心還在儼江，但奇怪的是……就在你被送去孤兒院的那段時間前后，申家似乎是遭了什么大的變故，他們在極短的時間內搬去了加拿大。”

“哦，對了。”他說著突然想起了什么，從口袋里掏出了手機，“院長說因為你的特殊性，他就多留意了一下。著火的時候他搶救了一批存放在辦公室里的資料，說不定有你的。他說就是今天發過來。”

話音剛落，手機屏幕突然亮了起來，消息明明白白顯示來自院長，可盛軒點進去以后，就再也不說話了。

確切地說，是說不出話了。

盯了他幾秒鐘，靳洺有些不耐，“如果現在有個鏡子，真的應該讓你看看你自己的樣子。跟見了鬼一樣。”

“這跟見鬼也差不多了……”

緩緩地抬起了頭，盛軒還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這什么鬼？！別是弄錯了吧。

“誒，你別……”

手機被靳洺奪了過去，他將對話框里最新接收到的圖片點開，放大。

那是一張孤兒院的登記表，上面清晰地記錄著對應孩子的所有詳細資料，但卻因為火災的原因，有些字跡已經模糊，邊角也被燒毀，可剩下的那些信息足以讓靳洺確定，這張表格上登記的，就是他自己。

而在姓名那一欄上赫然寫著三個字：申憬辰。

要知道這個名字在盛軒剛剛給靳洺的那些關于申家的資料里面，可是跟申司辰一起出現的。

“這下可以確定，把你送去孤兒院的人，是申健陽無疑了。”

申憬辰這個名字也是他偶然查到的，據說申司辰曾經有一個弟弟，就是叫這個名字。但知道他的人卻少之又少，甚至一些申家的世交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不過也難怪，申家早二十多年就搬出國了，當時來往的人現在也早就沒了聯系，沒有人知道也很正常。所以盛軒也就沒有把這個放在心上，可他怎么都沒有想到，他忽視的這一點，竟然會是最重要的一點。

小心翼翼地窺著靳洺的神色，他不大敢說話了。

這消息要是屬實，那他就是被自己親爹送進了孤兒院啊，這種事可不是誰都能接受得了的。

靳洺一直不說話，臉色也晦暗不明，盛軒往后挪了一步，想著自己要不要先撤。

就在他已經轉身準備撤退的時候，靳洺的聲音幽幽地傳了過來：“繼續查。”

點了點頭，盛軒應著：“得嘞。”

其實他很清楚，這件事查到這里，不能停、不能退。除了繼續往下查，沒有別的選擇。他想，既然已經想好了要弄清楚自己的身世，靳洺想必已經對所有可能的結果做好了準備。

他幫不了什么忙，也就只能查查這些了。

和靳洺一起從樓頂下去的時候，看他的臉色已經恢復了正常，和平時沒有什么不同了，盛軒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問了一句：“‘藍天’這個名字是誰給你起的？”

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靳洺少見的滿足了他的好奇心，“我自己。”

撇了撇嘴，盛軒小聲吐著槽，“現在這個名字也是你自己起的，你怎么這么喜歡起名字。”

想起曾經的藍天，靳洺心底涌上一陣唏噓。

他們這些因為火災被分散的孩子，連最基本的信息都沒有，一個個都成了無名無姓的、真正的孤兒。他記得那個時候有人問過他的名字，他抬起頭看了看頭頂的天空，就替自己起了那樣一個名字。

現在想想，作為藍天生活的那些年，雖然苦些，卻是真正像藍天一樣純粹的日子。

有要追逐的夢想，也有要守護的人在身邊，倒真讓人懷念。

終究是，回不去了。

……

辦公室里，申司辰手撐著額角，看起來疲憊不堪。

自從知道了趙慕萱經歷過的那一切之后，他的情緒就再沒有好過，他甚至不敢見她。現在的她生活得很好，半點看不到被從前影響的樣子，他害怕自己看到她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會勾起她的傷心事。

那些過往，對一個女孩子來說，終究是太過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