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這肅殺的秋透著無盡的寂寥與悲凄。遠方層林盡染,絳紅的楓葉在蕭瑟的秋風中搖蕩,被無情的玄霜打落一身的浮華。寒煙籠罩遮掩著鮮血匯成的長河,長河盡頭是紙醉金迷的歡嬉聲,驀然不知從何處傳來變徵塤音,直飛蒼茫的天空去,化作一場云煙供人們欣賞品味。
河畔淺灘上折翼的小鳥孱弱地躺著,一個衣衫襤褸小男孩向鳥兒走去,呵護備至地捧起它,對身后的婦女叫道:“娘,我們有東西吃了!”
婦女垂淚涕泣,百般無奈地望向天空飄散的云朵。河的對面,立著三個男人,正對眼前所看的場景痛心。中有一人捶樹罵道:“如今民不聊生,皇上卻庸懦無能,企圖茍且偷安,再如此下去北宋江山遲早要完!”
“二弟,莫要張揚,要是皇上知道了,我們蘇家就要惹來滿門抄斬之禍啊。”
“他要抄便抄好了,否則我們蘇家遲早有一天會被俘虜,我們也絕對不會茍活于世!”
“話雖如此,你看現在金兵就要長驅直入。我們的確可以一死,可我們死后,皇帝必然也不會引以為戒到時苦的還是百姓啊。”
蘇祥踱了幾個方步道:“那我們又有甚么辦法呢?”
“你記得上次我們在客棧里見到的玉面諸葛么?”
蘇祥不屑地斜著眼,之前大哥與三弟想要去找他幫忙想辦法阻止金兵的南下,可一個小小的玉面諸葛難道還有通天的本事能夠阻止金兵?是而蘇祥并不同意去找他,蘇治與蘇良也只好作罷,現下又看到百姓處于水深火熱之中,蘇治與蘇良二人又提起了顧縉,便是想讓他幫忙。
“什么玉面諸葛,我聽說顧縉最喜逍遙于江湖中,從不過問朝廷以及國家之事。與其去找他,還不如我們三兄弟拼了命去搗毀金營呢!”蘇祥語氣里也是充滿了輕蔑之意。
蘇治與蘇良知再勸不得,只好下了決心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兄弟三人就齊心協力,去搗毀金營!”
“好!”三人伸手緊緊相握,當晚,便潛入了金營。想一把火燒了金營,豈知金人戒備森嚴,剛想動手之時,便被金人發現,三人與金兵動起手來,打斗之時蘇良不幸被砍傷手臂。蘇治與蘇祥只好先作罷帶著蘇良快步踏上帳篷頂逃離。完顏宗望得知此事后當即派了人馬要把三人追殺,三人輕功了得,把金兵遠遠甩在身后。然后翻墻一躍,回到了客棧泰然自若地熄燈而睡,但他們怎么可能將息得下,直聽到街外人馬聲,金兵正挨家挨戶地搜查,往客棧這邊而來。
而旁邊一間房里睡得正香的柳瀟瀟被這嘈雜的聲音吵醒,只又聽見有人在放肆地捶門,門板哐啷作響,嗒嗒嗒的一陣腳步聲往樓下去了。
豈不知發生了何事,柳瀟瀟消去朦朧的睡眼,好奇地也下了樓去,躲在酒柜旁邊看。
“各位大人,這是生了甚么事嗎,你們竟要大晚上的來查我的客棧?”掌柜的皮笑肉不笑,心里早就不知罵了他們多少回了。
“有三個賊人偷襲金營逃了,我們看到他們往這邊方向來,要查查你們到底有沒有私藏罪犯!來人,給我搜!”領頭金兵背手在身后命令道,掌柜立時驚慌萬狀,只怕他們不知輕重地要砸了她的東西。
“你們要查可以,但是千萬不要砸了我的東西,打擾我的客人吶。”
金兵翻箱倒柜,左摔右砸的,哪像在查人,分明就像打家劫舍的強盜。見他們就要走向酒柜,柳瀟瀟便想抽身離開,誰料剛動半分,就讓金兵領頭瞧見了大喝一聲:“給我出來!”
柳瀟瀟只好不情不愿地挪出來,只聽他盤問道:“你是誰,鬼鬼祟祟躲在那里干甚么!莫非你就是賊人,還有兩個呢!”
柳瀟瀟拼命地搖頭,若不是現在她是一副男子模樣,她早就開口辯駁了。
“各位大人吶,你們怕是誤會了,她不是甚么賊人,她就和一個兄弟來投棧,哪來的另外一個人呢?”
那人盯著柳瀟瀟看,見他嬌小模樣也不似偷襲之人那般高,于是便也不再懷疑,只是叫掌柜把所有人叫出來,客人們全都怫然不悅地下了樓來,怒視金兵。男人抽出抽屜里的賬簿記錄來看,憤憤道:“現在這里只有十個人,還有三個呢?”
掌柜惶恐不安,慌張接過賬簿,一一對照。少的那三個人正好是蘇治,蘇祥與蘇良。
“他們一定還在上面睡著呢,我這就上去叫他們下來。”
“不用了,我派我的人去叫就行了!”
掌柜懸著一顆心,面有難色。
寧啟明低聲向柳瀟瀟道:“這幫金人到底要查誰啊?”
“好像有三個人企圖放火燒金營,被金人發現了,所以他們就來找他們唄。”
“三個?”寧啟明神色恍惚。
“怎么了?”
“一柱香以前,我起夜回房之時,看到了三個黑衣人翻墻而入,上了二樓進了第三間房,會不會是他們?”
柳瀟瀟瞠目,雖然心里因他們的行為而感到痛快,但又擔心他們會被金人抓去。正思考對策之時,只見三人被押著從樓上下來。
“你們為何不下?”
“我們,我們下不下……”蘇祥剛要出口污罵,就被蘇治拉住了衣角,搶言道:“我們剛才睡得太沉,沒聽到掌柜喊聲。”
“哦?是嗎?”男人猜忌地打量著三人,看到蘇良面色蒼白,好似負傷,當即大跨一步,橫掌劈向蘇良的左臂。
出乎意料的是,蘇良竟神色自若,臂上似乎無傷一般。男人心道:那賊人左臂被砍傷,而且刀上還有劇毒,若是運功相抵必定毒發,如今他受我一掌,卻全然無事,看來他應該不是賊人。
但男人并未打消懷疑之心,揮拳打向蘇治與蘇祥的太陽穴,治祥二人應拳倒地。男人又想:潛入營內的三人應該是高手,他們既然在我們眼皮子底下逃了,說明他們的武功一定很高強,這兩人連我拳都躲不了,不過就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屠夫,怎么會是賊人呢?
一旁的寧啟明毛骨悚然地看著門外,顫抖地指著門口道:“有……有鬼!”
眾人一聽,不禁打了個寒顫。
“瞎說甚么,哪里有甚么鬼?”男人道。
“是真的,我剛才看見幾個黑影飄了過去,不是鬼還是甚么!”
男人一聽此話,便以為是三個賊人,心道只有他們能箭步似飛。于是當機立斷,帶著人追了出去。
掌柜松了口氣,關了門讓大伙回房去了。柳瀟瀟剛要進房,就被一人從背后偷襲,柳瀟瀟腿向后一打,抵住來人的下顎,轉身一掌正扇在來人的臉上,柳瀟瀟這才看到,偷襲之人竟是蘇祥。寧啟明聽有動靜,也出來幫柳瀟瀟的忙一起對付蘇祥,寧啟明跳到蘇祥身后,先是一揪他的頭發,把他向后一拉,再是曲臂扼住他的喉嚨。蘇祥全身發力震開他的手臂,雙手握拳向他揮去,柳瀟瀟看準了時機,一掌打在他的臂中關節,蘇祥當時便軟了力。柳瀟瀟抓住他的左手腕,寧啟明抓住他的右手腕,兩人交叉一折,蘇祥疼得不能自勝。
“好你個壞家伙,你為甚么來偷襲我!”柳瀟瀟氣得不顧自己的男兒外貌罵出聲來,蘇祥一聽這分明就是女子聲音,難道顧縉的武功已經高到連聲音都可以隨意改變么?
“顧縉,我問你,你給我三弟刺了甚么毒針?”
“毒針?那可是我爹獨家創制的白毫銀針,上面涂的可都是由上等藥材提煉出來的東西,我爹就制了不過十五針,無償給你三弟用了,你居然是那是毒針?剛才要不是我幫你們,你們早就被金人抓去了,感激的話沒聽到,卻遭到你的偷襲,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原來在金兵頭領上前欲要對蘇良動手之時,柳瀟瀟就眼捷手快把白毫銀針刺在他的肩貞穴上,才讓他在受一掌時無疼痛,與平時無異。而蘇治與蘇祥兩兄弟之所以渾身無勁,不能抵抗,是因為柳瀟瀟點了他們的章門穴。至于后來寧啟明說的“鬼”,當然也是柳瀟瀟想出來的辦法了。
蘇祥越聽越不對勁,白毫銀針分明是“江上小旋風”柳十針所制,為何顧縉說是他父親獨家創制呢?還有他縱使修煉甚么高深莫測的武功,也不會完全改變了聲音啊。而且顧縉比之前看到過的嬌小許多,難道是柳瀟瀟易容假扮成他?
“都是一場誤會罷了,我三弟的傷勢更加嚴重而且還中了毒,是以我以為是你那一針……實在慚愧,我差點傷了救命恩人。”
柳瀟瀟還是心有不悅:“我也不怪你,你不過就是個有勇無謀之人罷了。”
“是,是。”蘇祥自知理虧賠罪,又道,“閣下不是顧縉吧?”
柳瀟瀟這才發覺自己是女兒嗓音,心里一驚慌,不知如何是好。
“柳姑娘,請放一百個心罷,你幫了我們,我們沒有理由恩將仇報的,不過柳姑娘還是得小心,要讓別人聽見了,可不好。”蘇祥雖不明白柳瀟瀟為何要假扮顧縉,但終歸她救了他們兄弟三人,于是好言相告。
“對了,你說你三弟的傷勢更嚴重了?”
“不錯,現在他的手臂猶如殘廢。”
為甚么會這樣,照理來說,白毫銀針具有奇效,可療傷,可解百毒。蘇良的手非但沒有好轉,反而還中了毒,難道金人所制的毒與白毫銀針乃是相生之物,加重了蘇良的毒?如若此番,我難辭其咎,定要把他治好才行。
柳瀟瀟一番思索過后,隨著蘇祥一齊進了房門去治療蘇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