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山走出了那座山,又一次。
其實,生活在這座山里。對她而言,才是最舒服的。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又要走出去。
出來了,去哪里呢?
涼山。
是誰?在她耳邊說,涼山的兔子是一絕。是誰?說會陪她一起。
嗯,是蕭冽。
這人估計都變成白骨了。
靜山扯了扯嘴角,有些想笑,也笑出聲來了。
可這笑容,到底還是變了模樣。
她一路向西去了涼山,那里確實是個好地方,東西做的特別好吃。靜山就在這里待下來了。
這是靜山頭一次在人類世界待的這么久,偶爾吃到螃蟹。靜山還是會不自覺地叫蕭冽的名字,讓他幫忙剝殼。
等到沒人回應,才想起來。
他早就死了。
吃的好好的,又想起那個死人做什么。可到底還是沒了胃口。
*
日子過得很快,卻又很慢。
倚竹樓。
這名字倒是附庸風雅的很,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里是什么文人雅客喝茶聊天的地方。
實則,不然。
這里啊,是有錢人找樂子的地方。
有一人在撫琴,腰肢柔軟,黑發披肩。
很快,琴聲停下。
“姑娘,要繼續嗎?”那人的聲音很好聽,宛如泉水在石頭上敲擊發出的清脆聲響。
側身坐著的女子才有了點兒反應,她抬眼,露出一張清麗出塵的臉來。她長得實在是太美了,用傾國傾城來形容也不為過。
哪怕看了很多次這張臉,聽竹依舊還是呆了幾秒。他從未見過這么好看的人,哪怕她沒有頭發,依舊好看。
“什么?”靜山問,神色淡淡。
聽竹又重復了一遍,聲音溫潤。
這姑娘在這邊已經宿了好久,平常人避之不及的小倌店,也不知道這姑娘是怎么想的,偏偏要住在這里。
不過,這些都和聽竹無關。在這濁世之中,他自是明白,少問少說,才能活下去。
靜山淡淡道:“繼續吧。”
這姑娘是給了銀子的,她說的話,他只需聽著就好。別的什么,聽竹明白,自不是他能夠忖度的。
一晃,又過去了兩年。
靜山漸漸的,會看著外頭發呆,發呆的次數越來越多。
她想起了身騎白馬的男人,柔聲叫她:“靜安。”
他背她走過了那座城的每一個地方。
可……他卻連她真正的名字都不知道。
真是可笑。
她多想……多想告訴他!她叫靜山啊!靜山……
可終究還是沒了機會。
男子彎下柔軟的腰肢,給她倒了一杯茶。
“姑娘,您是在想人嗎?”男人的聲音柔和,似乎暈著外頭的雨。
想人?
誰?
腦海中卻浮現出一個人的影子,一個死人。
死去多年的人。
“姑娘,您……您怎么哭了?”聽竹慌亂地看著眼前的女子。
靜山愣了一下。
是嗎……
她……她哭了嗎……
靜山伸出指腹,摸了一下眼角。
涼的。
她竟然哭了……為什么……
將軍死去的第五年,小尼姑終于明白,什么是愛。也終于明白,她愛將軍。
可是,為時已晚。
這一生,小尼姑再也等不來她的將軍。
*
妖這一生,是很長的,長的看不到盡頭。
可人呢?
根本不用多久,就會變成一抔黃土。
靜山從和尚凈空死的那一天就知道。
不會有人告訴一只妖,喜怒哀樂,七情六欲是什么。
靜山生來就沒有父母。
她不會懂的。
蕭冽去世的第五年。
萬籟寂靜的林地里,傳出一陣嘶吼聲。聲音很是痛苦,像是要把心臟都掏出來的痛苦。
她垂下眸,手指溫柔地撫摸一旁的白骨,像是在撫摸自己的愛人。她的青絲瘋狂長出,直至曳地。
有淚順著眼角往下流。
啪嗒。
將軍啊將軍。
如果有來生。
你可不可以等等小尼姑。
她的身影漸漸模糊,直至消失不見。
靜山有妖,不能動情,動情則死。
千年修為,毀于一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