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小溪發現一直以來她都錯了。

她怕樂樂受傷，所以總是瞞著，拖著，找各種借口來敷衍關于爸爸為什么不在家的事情。但其實，這種每次都讓樂樂云里霧里甚至失望的借口又何嘗不是一種傷害。

“樂樂，如果媽媽告訴你，爸爸其實就是……”話到了嘴邊，她發現還是很難出口。

“媽媽你說吧，只要是實話，樂樂都能接受。”樂樂一臉平靜，甚至給了個鼓勵的眼神給吳小溪，就像剛才她猶豫著下針時一樣。

“你真是長大了。”吳小溪嘆了口氣，“這樣吧，媽媽先給你講一個故事。聽完故事，你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反正術后還要觀察一段時間，時間很長，吳小溪決定從頭到尾地講。

從哪里講起呢，吳小溪看著樂樂和蕭旭七成相似的眼睛，微微一笑，那就從某人大聲宣布吳小溪從此是他女朋友開始吧。

*

高二的最后一個學期，蕭旭如愿拉到了吳小溪的手。可是他當然不想只等到下課了才拉，上課也想。

于是，除非被請家長絕不進辦公室的蕭旭主動走進辦公室找上了班主任。

他要換位！

蕭旭換位的理由很充分，兩個差生在一起只會更差，如果是一幫一就不一樣了，唐子情挽救關劍峰，吳小溪挽救他。為了時時刻刻接近自己的女朋友，他不惜把好哥們拉下水。按著關劍峰的頭一起向班主任保證，如果成功換位，那么，他和關劍峰兩位受挽救的同學將會成績直上至少二十名。

老師都是喜歡追求進步的娃，幾番考量之下，班主任又找到了吳小溪和唐子情，在她們兩人同意且保證不會受其影響而退步的情況下，老師答應了。

果然，期中考試的時候，蕭旭和關劍峰兩人的名次齊齊上前了一大步，已經擠到了未來可以排進重點班的分數線上，而吳小溪和唐子情的成績仍是穩定。這讓老師欣慰不已，同時對其桌子底下的小動作選擇性看不見。

到了高三，蕭旭和吳小溪分進了同一個理科重點班，關劍峰和唐子情進了文科重點班。

緊張的高三在別人看來也許是一個不可重復的噩夢，但對于蕭旭和吳小溪來說，在逐漸堆高的課本和資料下面還有他們逐步成長的愛情。

高三的下一學期已經沒了新課，清一色的自習加自習再加自習，語文老師霸道地搶用了原本課表上的音樂課，數學老師則占用了體育課，英語老師物理老師和化學老師瓜分了剩下的非考試課。

“走，咱們打乒乓球去！”蕭旭出去溜了一圈，手里多了副球拍，將吳小溪正在看的課本一合，以不容拒絕的口氣道。

“我這個還沒看完呢。”吳小溪揉了揉有點疲憊的眼睛。

“高三的書有看得完的么？再看你的眼睛就保不住了，肯定要戴眼鏡。我打聽過了，乒乓球運動對眼睛放松是最好的，每天練一小時，保證不近視。”蕭旭說得頭頭是道的。

“對的，我保證陽子說的是真的。”關劍峰也湊了過來，“走吧，你不答應去，子情也不肯跟我走。”

吳小溪轉身看向后排，唐子情正望著她，意思很明顯，同步。

“可是我不會打。”

“沒關系，你不是學霸么，學個乒乓，是幾分鐘的事。”蕭旭知道她這樣說就算是答應了。

于是，吳小溪學會了乒乓。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托了打乒乓的福，反正吳小溪原本檢測出一百度的假近視后來真的好了。

功夫總是不負有心人，加上蕭旭底子本來就不錯，再加了把力，到了填志愿的時候，已經是重點班里僅次于吳小溪之下的第二名。

“你想填什么專業？”他問。

“醫吧，我媽媽身體不好，如果讀醫，面對親人生病時我才沒那么慌。”吳小溪笑笑，又問，“你呢？”

“我？”蕭旭想了想，然后好像突然才想到似的，眼睛里閃出一道光，“建筑學，我想為你建造世上獨一無二的花園房。”

當時，她還以為他只是隨便一說，因為蕭旭之前曾說過，他母親希望他讀金融類的。

通知書下來的那天，蕭旭拿著某大學建筑學的錄取通知書找到了她，而她也剛好收到了來自醫學院的通知書。

兩所大學專業不同，卻在同一個城市，這是蕭旭預謀好的。

醫學的本科是五年，所以，蕭旭已經畢業開始工作了，吳小溪卻還在醫院實習。

還是同一個城市，順理成章地，兩張單人床變成了一張雙人床。

那個時間真的幸福得讓人相信那就是永遠。每天相擁著睡著，再相擁著醒來。

直到有一天，吳小溪發現大姨媽好像遲到了，心慌慌地一測，果然是她擔心的那種。

可是那時蕭旭剛好說要幫導師找資料而去了N國，她覺得肚子里的怎么都是他和她的結晶品，不管是要留下來還是不留，那也應該是兩個人的決定。于是，她決定等。

直到三個月了，小腹微微鼓起，他還是沒有回來。

從此，失聯。

國內對于生育方面的管理是很嚴的，為了讓孩子有一個合法的身份，她不得已，讓男閨蜜頂替了父親那一格上的位置。

*

“這么說，爸爸是從那個時候就不要我了？甚至不知道我的出生？”樂樂聽了半天，最后還是忍不住插了嘴。能問這句，表示他至少聽明白了八成。

吳小溪搖頭，“不，爸爸從來沒有不要我們。這幾年，他一直在找我們，只是用錯了方法，才至于這么多年，一直沒和咱們見上面。”

“啊？”樂樂表示懷疑，然后小聲嘟囔，“都是媽媽猜的吧，爸爸又沒出現，你怎么知道他在找我們？”

“呃……”吳小溪遲疑，可是終于還是開口了，“如果媽媽告訴你爸爸其實就是蕭老師呢？”

“蕭……老師？”樂樂夸張地張大了嘴，可能是動作太大，拉扯到傷口了，又捂著下巴直呲呲。

“小心，別裂了傷口。”吳小溪趕緊查看了一下，發現還好，放松地吐了口氣。

現在，她只有被動地等著樂樂接受……或者不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