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城，鼓樓。

老街、老樓、老景都在漸漸消失，伴隨著城市發展的腳步越來越快，陸沉對過去的城市記憶也越來越淡。

這時的鼓樓廣場很是熱鬧，稍微臟亂些，違建的商鋪顯得不是那么安全，卻絲毫不阻礙游人的腳步，依舊是人來人往。

他尋思著東海來的姑娘得下午到，天還早，索性約著佟莉婭出來踩馬路，順便將這事說說。提前表個態，免得哪天撞見，不明情況的丫頭給誤會了。

途中，他嗅到了熟悉的香味，于是拎著丫丫就來到一小攤販前，沖著姑娘同胞說了句：“老板，來兩份肚領。”

這是津門和京城著名的風味小吃，就是將鮮牛肚或鮮羊肚洗凈整理后，切成條塊狀，用沸水爆熟，蘸油、芝麻醬、醋、辣椒油、醬豆腐湯、香菜末、蔥花等拌制的調料吃。

味道是又脆又鮮，不油不膩，據說還能治胃病。他沒胃病，卻也跟著街坊吃過幾回，味道確實好。人街坊吃的時候，還會喝二兩小酒，吃兩熱乎乎的燒餅。

他領著佟莉婭坐下，說道：“帶你來嘗嘗你老鄉手藝。”

佟莉婭問道：“你是常客啊？”

陸沉搖搖頭，抽出幾張紙巾，使勁地擦擦人姑娘面前的桌上油漬，他說：“我來的少，但是京城里頭做爆肚的都是來自西北那邊的，都是你的同胞喲。”

他擦的賊專注，佟莉婭都有些看不下去。別只看桌子，好歹也看看人吶？她說：“別擦了，我又不嫌棄。”

“呵，我還尋思著您愛干凈，搞了半天，原來白忙活。”陸沉將臟兮兮的紙巾扔到一邊，笑道。

“不說這個。”佟莉婭說道。這天是個很尋常的日子，但也值得紀念。首先呢，是她正式入組了，過些天，她就要開始自己的演員生涯。

然后，她看今早上陸沉消失的特快，也不知道在忙活什么。現在接到電話，說是來鼓樓這邊逛逛，想著應該是有些事要攤牌了。

陸沉裝傻，想套套話。他問：“那我該說些什么？”

“你今天是有什么打算嗎？”佟莉婭看著他，那眼神似乎能洞穿一切。

“喲，原來你知道了？”

陸沉還想著該如何解釋，畢竟領個小姐姐去自家住著，也怪不好意思的。既然人都知道了，那就好辦。他說：“我現在呢，在考慮是不是要先收拾房間。”

佟莉婭有些驚訝，她問道：“麻桿，這是不是太快了吧？”

“快？”陸沉皺著眉頭。

“我是說太早了，不著急。”佟莉婭解釋說道。

她想著才見一回家長，不至于馬上搬過去吧？況且這孫子一沒表白，二沒求婚的，自己就跑他家住著，豈不成倒貼的嗎？

她是要面的主，這事兒得拖拖。

陸沉看著天色，尋思著也差不多到點了呀。

到時候，若是太晚了的話就會顯得很倉促、忙亂。總不能人到了，卻把人擱屋外頭晾著，自己悶著頭在屋里瞎捯飭。

他掏出串鑰匙，說：“丫丫。我跟你關系這么好，這鑰匙就交給你了。”

佟莉婭扭過頭去，說道：“我不要。”

“別介。這鑰匙是我傳家寶，我爺爺的爺爺那輩就在用。珍貴得很，一般人碰都不能碰。”陸沉說道。

佟莉婭才不信他的話，并且狠心拒絕道：“我不管，反正我不要。”

兩人雞同鴨講，說了半天都沒拎清楚。

“死要面子。”

得虧陸沉有眼力見，他看出來，這姑娘肯定跟自己說的不是一回事。

“什么呀？”佟莉婭紅著臉，外帶一絲不滿。

“沒。我跟你說的不是一碼事。”

陸沉眼見肚領上桌，給她配制好醬料，推至她的面前。他說：“我小姨說，這部戲的女主角下午過來，讓我去火車站接她。然后呢，收拾間客房給她住。她是東海的學生，不能像你們一樣住學校宿舍里頭。”

“哦，你早說啊。”佟莉婭埋著腦袋，專心嚼著肚領。

“得，我的錯，我認了。”陸沉懶得爭辯。

沉默了兩分鐘，佟莉婭問：“女孩子住你家，不太方便吧？你這么猥瑣，會嚇壞人的。”

“什、什么意思？”陸沉眼睛睜的老大，一臉的問好？

“我就是怕你嚇壞人家了。到時候耽誤了拍戲進度，黃老師、你小姨肯定會怨你。”佟莉婭捂著嘴笑道。

“嘖，我發現你這人吧。聲音挺好聽的，可說的話卻特刺耳。”陸沉埋怨之中，還稍稍舔了一波。即表達了自己的不滿，還能刷刷好感，他覺得自己情商很高。

“聲音也不怎么好聽，公鴨嗓。”

這姑娘忒實誠，說了句大實話，不過她轉而露出小虎牙，恬不知恥的笑嘻嘻說道：“但長得還可以哈？”

陸沉放下筷子，很嚴肅地說：“丫丫，幾個鐘頭不見，你自戀了很多。”

姑娘問：“我不好看，你干嘛總纏著我？”

“你，你猜？”他不知道說些什么，轉移話題道：“我都不明白，你們簽合同的時候，不提供宿舍也簽的啊？”

“死要面子。”佟莉婭嘟囔句，然后說：“簽呀，沒住的地方而已，又不是不給錢。還有，你別回家住了，住學校宿舍也挺好的！陸沉同學，你不能總是脫離同學校友，得跟群眾們多聯絡聯絡感情。”

“我就是這樣準備的啊。”

陸沉點點頭，然后問她：“肚領的味道怎么樣？”

佟莉婭看著他，心滿意足的點點頭，說：“挺好的。”

陸沉擦擦嘴，搓搓手道：“年年立秋以后，街坊們都愛吃爆肚。我們講究‘吃秋’，還有個‘要吃秋，有爆肚’的說法。你今天來的晚，沒趕上時候。你要是喜歡吃，我以后年年都帶來你來吃。”

這，這算是表白嗎？佟莉婭愣愣地看著他，說道：“這就打發了？”

陸沉說：“怎么會？旋粉、炸糕、喝面茶，鹵煮、炒肝、驢打滾，跟著我保你吃的過癮。”

佟莉婭杵著下巴，看著他，挺無力地道：“你就算是塊木頭，也該開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