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冉看著他的臉，突然有些好奇他面巾下的臉是怎樣的。

不過她很快就回過神來，不肯接他手中的瓷瓶：“這么危險的藥，我可不敢帶在身上，萬一被人誤食怎么辦？”

黑袍人淡淡看了她一眼，拉住她的手強行將瓷瓶放在她的手中。

“你敢丟掉試試？”

這不是單純的恐嚇語言，而是真正的威脅。就憑他進出皇宮沒人發現，就可以看出他對宮內的守衛情況十分熟悉；為什么熟悉？那自然是宮內有內應給他提供信息。若是張冉把瓷瓶丟了，他肯定可以在第一時間發現。

他是不是在宮內安裝監控了？無死角的那種？

張冉的眼中閃過迷茫之色。監控是什么？為什么剛剛腦海里會出現這個詞？

張冉最后還是乖乖收起瓷瓶，將黑袍人打發走。

第二天，她起得很早，因為心中有事，無法安心躺在床上。

今日是小李子當值的日子，她休假。她猶猶豫豫地往小主們的住所群淑殿走去。

真的要害王美人嗎？呸，憑什么黑袍人讓她做什么她就得做？她偏不！她還要給王美人送補藥去！

不過王美人的情況還真得時常留意下，就算張冉不想害王美人，黑袍人估計也會找其他人做這件事。

“口口聲聲說什么為了解救成千上萬正處于人間地獄中的百姓而要推翻劉氏江山，可實際上他們為的還不是自己的狼子野心？”張冉嘟囔著走到一個走廊前，抬頭剛好對上一雙充滿殺意的眼睛。

這太監是誰？目光好可怕，對上真的會讓人起一身雞皮疙瘩。

張冉疑惑地看著走廊盡頭的小才子，小才子冷冷看了她一眼，轉身往另一個方向走了。

張冉不禁想到，她從前在這個宮里是不是樹敵特別多？

話說這里是哪里？她剛剛走了一會神，好像走錯方向了，這邊不是通往群淑殿的方向。

“把這個放在他的午膳中，我看他還能囂張多久！”紫蘭將一樣東西交到面前的宮女手中，目露兇光。

“紫蘭姐姐之前不是很喜歡張公公嗎？現在怎么改變主意了？”

“哼，既然他不識好歹，多次無視我，那我又何必對他客氣？”

“好的，綠兒馬上去辦。”

張公公？

張冉見綠兒就要往這邊的方向轉身，忙躲進走廊旁邊的假山后面。

她們口中的張公公該不會就是她吧？從紫蘭的話語中，感覺說的就是她。可紫蘭為什么要對她下手？就因為她拒絕了紫蘭的暗示？男歡女愛不應該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嗎？怎么可以因為一方不回應，另一方就要人家的命呢？

張冉摸了摸懷中的小瓷瓶。

這個時代的人都很喜歡用毒藥，她以后吃飯得帶上銀針。

張冉從假山縫隙中看到紫蘭正在往內院的方向走去。

紫蘭是沁香殿的大宮女，既然她在這里，這里應該就是沁香殿的范圍了，上次她跟劉允來的門口不是這邊，因此不太記得。

群淑殿到底在哪里？怎么好像走了很久都沒有看到？標注牌不是說往這個方向走嗎？

張冉感覺自己已經看不懂這些路標了。

“小冉字，朕正要找你呢，你居然就自動送上門了。”

群淑殿好像要經過御花園，張冉按照路標指引的方向一直走，就走到御花園了，還正好在一條小徑上和劉允面對面碰上。

“陛下起得真早。”張冉呵呵傻笑。

“小冉子，出宮一趟，你膽子好像變大了，讓你守夜你居然敢半夜偷溜？還把手下的小太監留在外間，你把朕至于何地？朕一大清早親自上門請你，你居然還不在臥房中！”

基本上，劉允對她用上“朕”字，就說明他此時不太高興。

張冉訕訕笑道：“奴婢其實是想要去看看陛下睡得是否香甜的，可迷路了，現在奴婢終于找到陛下了。”

“此話當真？”

“自然是真的！”

“你可知欺君的下場？”

“奴婢……自然是知道的。”

“過來這邊。”

張冉乖乖跟在劉允身后走到石桌前，劉允坐著她站著，他身后還跟著一群太監。

張冉悄悄抬頭看向那些太監為首的那個目光陰冷，嚇得她立刻把探究的目光收回去。

最后面的那個，好像就是她剛剛在沁香殿外看到的小太監？

“黃福全，把昨日西域進貢的葡萄拿來。”

“諾。”

黃福全帶人把葡萄擺上石桌后，劉允把所有人都屏退了，只剩下張冉。

“快坐下來嘗嘗葡萄好不好吃。”劉允直接動手將張冉拉下來，坐在自己旁邊。

他選了最大的一棵葡萄送到張冉嘴邊，眼中閃動著興奮的光芒，而興奮中又帶著些迷茫。

興奮是因為跟自己的小伙伴分享好吃的水果，迷茫則是因為：“小冉子，你為什么總是一副想要逃開的表情？你不喜歡跟我玩嗎？我看每一個能在我身邊伺候的人都是一副受了天大恩賜的模樣，我以為你也是喜歡這樣的。”

“啊？奴婢不敢！”張冉比他還要迷茫。劉允是啥意思？

“你怕我？你剛入宮的時候明明不是這樣的。”劉允委屈地說。

張冉還是第一次見到劉允這樣的神情，真像一只初生的小動物，對這個世界充滿好奇與警惕，那眼中毫不作偽的迷茫與純真輕輕觸動了張冉心中最柔軟的那塊。

“那年我說想回家看看，郝瀾他們就建議我把后宮改建成以前我在的封地的模樣，我接納他們的意見，他們很開心，熱鬧的集市建成后，我找到小時候在封地上收租時的感覺，我也很開心；后宮的貨物來源需要錢財，我是東家得出資，又不能花國庫里的錢，黃福全建議我賣官職來聚財，用于后宮建設，我聽了他的話，發布了圣旨，他很開心，而我有錢了，我也很開心；我喜歡駕車，馬太貴，為了省錢只好用驢替代，那些文官們不知道為什么天天上奏折罵我，煩死了，我又不能直接在朝廷上跟他們對罵，我也很憋屈啊，就只好在愛寵的頭上戴上文官的帽子解氣了，黃福全他們都夸我脾氣好呢！明明就是大家都開心的事情，他們為什么就是罵我呢？”

“陛下，你……”張冉想了半天，不知道該說啥，只好說了一句：“辛苦了。”

開心？難道劉允做的一切荒唐事都是為了讓別人開心嗎？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也太可悲了些，天下就因為他們的開心而大亂，可他又只是一個想要讓別人開心的孩子，她不忍心責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