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帝崩，歸矣
“為什么？”
面具男負立著雙手，倏然出現在夏淵面前，臉都快要貼上的兩人就這樣互相凝視著彼此。
“為什么？夏淵你竟然問我為什么？呵呵呵……”
面具男質問一聲后揮了揮衣袖，只見他身后的所有魔教弟子眼中閃爍這狂怒和燥熱，踏著浩浩步伐向幾大派的人攻去。
身后的李勒眼疾手快地攔下了自己的手下，任由魔教弟子上前。他們給自己的威懾力同之前相比很不一樣。
他李勒之所以擅長在夾縫中迎合謀求一線生機，就是因為他敏銳的洞察力。自從面前這位“殺神”一般的人到這后，夜玄、夏淵這種天下至高存在的人竟然不敢反抗絲毫。可見前者是多么強勢、多么恐怖……
“大家齊心！殺出一條血路！”
蕭闔率先站出來號召著。他知道眼下的局面，他們這些人都是一條船上的螞蚱，一絲具死，一榮俱榮！
“橫豎的都是一個死！何不殺個痛快呢！”
三念和七劍等人皆是上前，同蕭闔對視了片刻便一動不動的盯著殺來的魔教教徒，就要展開一場新的搏殺……
“這……這是龍澤衛兵……不，這是和龍澤衛兵一樣的怪物”
就連夏淵也傻眼了，被魔教教徒突然爆發出來的氣勢震撼。這般氣勢、這般猙獰、這般嗜血，非龍澤衛兵不可了……
“是你，是你將龍澤衛兵的破綻告訴夜玄的！”
夏淵嗔怒著雙眼，眼眶諮裂，好不嚇人。
可是面具男絲毫不為所動，甚至挑釁的聳聳肩。
“為什么？！告訴我！倒地為什么？！”
夏淵有些發狂的上前一步抓著對方的衣領，死死瞪著，似乎想要將眼前之人生吃活剝了……
“你以為我為了制衡你和夜玄，不會出手、更不會允許你們一方將另一方吞滅。是么？”
男子輕聲說著，只見夏淵已被莫名其妙的震退出去，先前的手還是抓著東西的姿勢。
“是……”
“夏淵，在這方面你還真不如夜玄。至少，他還不敢將自己看的這么重要……”
夏淵蓬松散亂的濃密長發胡亂飄著，那原本充滿自信和霸氣的眼睛此時只剩下空洞和無助。
難道自己真的錯了嗎？可是……他夏淵畢竟是堂堂大夏帝國——這個大陸最強橫的國家帝王啊！他難道不重要嗎？……
“看來這些年，你真的是在皇位上坐的太久了。不僅看不清自己的身份，而且……還企圖背叛我！”
面具男冰冷的話音如同道道審判的肅音般，盡數轟在夏淵的精神和肉體上。
“是啊……就連我這皇位都是你給的；燕國之滅，乾門之亡……哪一個又不是你在背后操縱呢……而我，始終只不過是替你站在人前的棋子之一罷了……”
夏淵一下子蒼老許多，沉到深淵的心一下子被海水淹沒、被礫石沖蕩……
“父皇……父皇您怎么了？”
夏敏連忙扶住快要跌倒的夏淵，眼中的淚花直打轉。她好害怕，好孤獨，好無助……第一次，她感受到了比從風華絕麗的山巔一下跌倒谷底更慘烈的現實。
夏淵就這樣躺在夏敏的懷里，蒼白干裂的嘴唇讓他整個人很是凄慘。
往日的霸權，昔日的權利早已煙消云散……
“澤兒的謀反是不是也是你的手筆？”
“不錯，是我讓夜玄找的他。不過，無論才智、謀略、武學修為……他都比你當年差遠了！”
……
這……是赤裸裸的諷刺！
夏淵心中自嘲道：自己當年為了皇位，傾盡所有換來了眼前之人的相助。最終，自己弒父殺兄……成功登上了帝王之路。如今，自己的兒子也是在他的操縱下選擇了背叛。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報應嗎？
“……你這是準備殺人封口嗎？”
“封口？呵呵呵……”面具男有些不屑的吹了吃手上的塵埃，說道：“只不過感覺這些年老是你們這些人在我眼前晃，晃得時間長了，自然也就厭了……”
“厭了？……只不過是你嫌我們這些人礙了你的事，甚至給你帶來不利罷了。”
夏淵側著頭仰視著不遠處的面具男，他知道今日自己的結局只有一個：那就是死。
先不論自己先前同夜玄一戰受到反噬、五臟受損，就憑剛才殺空桑大師的他，自己根本沒什么勝算。
“你……能不能放過敏兒……她還只是個孩子……所有的恩怨是非與她無關。我……懇求你能放她一條生路，啊？”
夏淵在夏敏的攙扶下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一臉哀求的看向面具男，就像一個手無寸鐵的老父親向仇家求情一樣。
“看來這些年你真是退步了很多……”
沒有等到想要的那個回復，夏淵失落的低下了頭。
“父皇……敏兒與您同生死！敏兒不怕死！您不用求他！”
夏敏一只手擦拭著流下的淚珠，一邊堅定的大聲說道。
“敏兒，一定要好好活下去，知道嗎？”
夏淵轉過身來，撫摸著自己寶貝女兒的面頰。剛才他的話點醒了自己：他們不會傷害敏兒，至少短期內。
夏淵心中不停的推演著，思索著。慢慢地，他才恍然大悟：原來一切都是他早已布好的局。
想必夜玄先前的所作所為全是他授意的。他早已算準了自己不會輕易放棄瑯琊，會與夜玄選擇周旋，甚至請他出馬……可是，他想要殺了自己和這些名門正派的高手為何早不動手呢？憑借他的手段和這些人馬，自己這行人早就應該死了。
他這么做倒地是何意？他好像擔心什么，所以才不敢輕易出手。可是，他倒地擔心什么呢？
夏淵將自己從龍鳳帝都到此處之前發生的事仔細的回想了一遍，可他還是沒有發現有什么人或物能讓他擔憂、甚至忌憚的……
“瓊落花？瑯琊？乾燁？沐賢？……乾燁？！”
夏淵不敢相信的瞄了眼面具男，難道是因為乾燁嗎？他算準了自己會讓乾燁去探路？……可是這怎么可能呢？決定讓乾燁試探夜玄的同時替自己探路，也不過是他發現自己已無路可走下的臨時之策。
他就算精通推演，十分清楚帝之山的局勢，那也不可能猜到我一時間的想法和決定啊？
這倒地是怎么回事？
夏淵從夏敏的攙扶中掙脫出來，向前走走停停，時不時回頭尋找著什么。他感覺心里像缺少了什么一樣，而且這種感覺很強烈。可是他就算想不起來……
“林公公呢？他去哪了？！他什么時候不見的？……”
看到夏淵不停的低語著“林公公”，面具男不禁大笑起來，透過那金光熠熠的面具，他的聲音顯得格外尖銳。
“原來那個老太監是你的人！！！”
夏淵感覺自己的面仿佛被人不停的扇著，火辣火辣的。
自己身邊最信任的下屬，跟隨自己幾十年的林公公居然是他的人。而且，自己還是在這關頭，在他的提醒下才發現的。剎那間，他心中的怒火與屈辱如火山爆發一樣，熾熱流淌。
林公公在進入石林后趁著尋找瑯琊跑了。而當時夏淵自己一心放在夜玄身上，加上后來陷入大戰，未能注意到他。
情系乾燁的夏敏一心為那人，也不知道林公公有沒有在自己身邊……
夏淵不敢的咽了口唾沫，這么多年他的“眼睛”時刻停駐在自己身邊，而自己對那“眼睛”又是深信不疑。
“有一件事我還是想不通，你為何要等如此煞費心機呢？早在招搖山下，“樂師”奏笛換來百獸那次為何不直接將我們這些人殺了？不是比如今更輕松省事嗎？”
面具男負立雙手，背對著夏淵，眼睛不停地掃視著石林盡頭，好像在等著什么似的。
“原來如此……”夏淵看到他的舉動后肯定了自己的猜測，悲嘆道：“你用千百條人命做局，只不過為了給乾燁一個獨自研習瑯琊中武學的機會……看來，吾輩皆螻蟻……”
“以你如今的武學修為和權勢地位，還需要為了只存在于傳說中的乾門坤域武學滅了江湖各派、動蕩天下嗎？”
“乾門坤域！其中之奧義爾等豈能領悟？！相比那里面的東西，區區幾十個江湖門派，又有何可惜的！”
“好了夏淵！該問的不該問的你都問了，算不上死不瞑目了。畢竟帝王一世，你，自己了斷吧！”
夏敏聞聲后準備沖上前來，卻被夏淵呵斥住了。
他拿起插在地上的軒轅劍，開始擦拭起來。邁著沉重無力的步伐，走到了離男子不到一尺處停了下來。
“能否告訴我你的真實身份？至少，讓我來世不要認識你……”
“哈哈哈……風華堂，柳梅街；東西明，南北暗；浪者一令，誰人擇昊，不過南墻爾爾……”
“你、你、你！你是令……昊……南……！”
“噗……！”
“叮！”
一代帝國之皇，此時狂吐著鮮血。劍入地，人應聲而倒。
只見他寬大的額頭經脈疲軟，身體不停地抽搐著。漸漸無光的眼睛里充斥著畏懼和難以置信，怒目圓睜是死不瞑目的注釋……
帝崩，歸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