蜈蚣精的速度很快，兩天半的車程不到，就已經(jīng)到了京城西站。

再三拜謝告別蜈蚣精，方章等人按照艾黎給的信息，來到京城西站的南廣場東路處。

這里有艾黎事先聯(lián)系好的一位聯(lián)絡(luò)人。

此人相貌不凡，穿著一身黑衣黑褲，肌肉健碩發(fā)達(dá)，孔武有力。

披著隨風(fēng)搖擺的黑色披風(fēng)，戴著頭盔眼罩一體式的帽子。

方章對照著艾黎寫下聯(lián)絡(luò)人的外貌特征，細(xì)細(xì)端視之下才確認(rèn)出來。

上前與那黑衣壯漢打著招呼。

“你好，請問你就是蝙蝠大哥吧？”方章瞧見黑衣人還倚在一輛極其拉風(fēng)的黑色超級跑車上，心里就愈發(fā)確信找對了人。

黑衣人低下頭，掃視了一圈方章等人，“你們就是二哈說的那幫家伙？”

沒等方章等人回答，黑衣人就繼續(xù)自顧自言道：“好了，既然到了，那就走吧。”

說著，他帶著眾人往前走去，那是一個公交站牌。

屎殼郎好奇問：“咦，蝙蝠大哥，你不是開著車來的嗎？”

蝙蝠精有點摸不著頭腦，說：“我沒開車呀？”

蝴蝶仙子指著那輛外形炫酷拉風(fēng)的黑色超跑。

蝙蝠精哦了一聲，淡淡說道：“那不是我的車，不知道是誰停在路邊的。”

方章、屎殼郎、蝴蝶仙子等心里一個大大的臥槽。

鬧半天，擺那么酷拽的造型，那還不是你的車啊！

蝙蝠精沒羞沒臊的帶著他們等候公交車，遠(yuǎn)遠(yuǎn)見一輛擠得密密麻麻的公交車行使而來。

靠近了這才看清，原來公交車是一個刺猬精変的。

幾人擠上車，又當(dāng)司機(jī)又當(dāng)售票員的刺猬精大喊：“哎，大家往里面走走，后面還是空的……”

大家都擠成一團(tuán)了，貓耳朵周圍形成一道真空地帶，無人敢進(jìn)。

“方章哥哥，剛才那輛黑色跑車，好像是我哥哥的。”貓耳朵抓著扶手道，扶手也就是刺猬精身上的刺兒。

方章抱著一根刺兒，心不在焉的隨口哦了一聲。

但立馬反應(yīng)過來。

他驚訝無比道：“什么？你說剛剛那是你哥的車？那豈不是我們被發(fā)現(xiàn)了。”

蝙蝠精伸手往下壓了壓，不急不慢的開口道：“淡定。”

“在你們來之前，那輛車就停在這里好幾天了。要不是車的門鎖很安全，現(xiàn)在就應(yīng)該是我的車了。”

蝴蝶仙子蜻蜓妹妹幾人還沒聽出來，方章卻恍然大悟。

這個蝙蝠大哥混的行業(yè)挺偏門兒啊，難道他不怕被逮進(jìn)看守所里面嗎？

要是知道方章心里所想，蝙蝠精肯定會回答道：“進(jìn)看守所像回家一樣……”

刺猬牌公交車上，方章還想著之前艾黎交代他們到了之后，找到蝙蝠精即可得到七星瓢蟲大俠的蹤跡。

蝙蝠精生存在社會的基層，消息來源玲瓏八面，七星瓢蟲大俠名聲又如此在外，自然是事半功倍。

可誰知方章問到蝙蝠精，對方卻一頭霧水。

蝙蝠精說：“我知道你們是來找人的，可你說的那個七星瓢蟲大俠，我卻從來沒聽說過。”

蝴蝶仙子有些焦灼，急急追問：“怎么可能呢？艾黎大哥說的這位大俠就是定居京城，他還是為了愛妻的遺志才立誓留在京城，守護(hù)一方土地的。”

蝙蝠精道：“你說的守護(hù)一方土地的，那是城隍廟土地公吧。”

“不是。”屎殼郎皺著眉，急聲道：“大俠啊、和我一樣特別癡情的京城第一瓢客啊。”

“你都說嫖客了，怎么還特別癡情？”蝙蝠精被他們說的越來越懵。

方章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沉著冷靜下來，帶著不溫不火的口吻徐徐問道：“蝙蝠大哥，可能我們說的太片面了。就是你知不知道京城有一位高手，每到月圓之夜就和別人在紫禁城之巔打架斗毆，擅長用劍的一位高手。”

蝙蝠精聽到方章溫和的語氣，也緩了緩情緒。

思忖了片刻，道：“大兄弟，我是實在想不出是誰呀？每年到紫禁之巔打架的妖或人，連起來可以繞地球兩圈。而且用劍的比比皆是，你們說的這點信息要找出一個妖來，真的很強(qiáng)妖所難啊。”

按照不完全統(tǒng)計，京城落戶的居民中，每十戶中就有兩戶是妖怪。

而在十戶之外，還有三名是非法滯留的京漂。

由此可推測：一七得七、二七十四、三七二十一、三八婦女節(jié)、五一勞動節(jié)……

“況且，你們剛才說的這位妖中豪杰，是幾十年前在京城名動一時的，我才京漂了七年左右。”蝙蝠精頗為無奈的說道。

茫茫妖海中，尋找一位幾十年前名聲大振的第一瓢客。

誰知道有沒有被掃黃打黑給逮進(jìn)去呢？

眾人希望的火花變成隨風(fēng)搖曳的火苗，蜻蜓妹妹嘟著嘴沮喪道：“那我們豈不是白費(fèi)心思、思來想去、去他媽的？”

這都啥時候了，姑娘就別玩兒成語接龍了，好么？

方章嘴角抽抽，蝴蝶仙子手足無措，不知道該說什么。

屎殼郎看著貓耳少女那幅尊容，往后擠了擠，刺猬公交車后的乘客不樂意了，大罵

蝙蝠精樂了，“得了各位兄弟姐妹，這事兒包在我老蝙身上，只要你們說的這位大俠還在京城，我就一定負(fù)責(zé)幫你們找出來。”

方章由衷的感謝道：“那就太謝謝蝙蝠大哥了。”

刺猬精公交車開了幾里路，眾人跟著蝙蝠精到了他的住處，是六環(huán)外的一處群租房。

四處的房屋都是改建再改建的，原本三室一廳的套房，硬生生改成了三十室零廳的合租屋。

領(lǐng)了諸位進(jìn)屋，蝙蝠精大手一揮，道：“各位舟車勞動，先找個沒人的房間休息，晚上我再為大伙兒擺接風(fēng)宴。”

方章等人站在狹小的走廊，周圍三十道房門都是關(guān)得密密實實的。

貓耳朵小聲嘀咕了一句：“沒鑰匙啊，怎么進(jìn)去？”

蝙蝠精耳朵多靈啊，恍悟過來拍著腦門兒，“瞧我這記性，忘了你們不是我這同一行的。等著啊。”

他邊說，邊手腳麻利的在其中一道房門鎖眼鼓搗起來。

房門打開，蝙蝠精推門而入，回頭對幾人招呼道：“來來來，你們先選一選。”

方章幾個人站在門口，一眼瞧見屋內(nèi)的單人床上，或躺或跪或爬著三人。

蝴蝶仙子和貓耳朵看得都驚了，他們這是疊羅漢嗎？

蝙蝠精察覺過來，忙不迭點頭哈腰，“對不起啊，走錯門兒了，打擾了，你們繼續(xù)。”迅速的退出房間，貼心的將門拉上。

蜻蜓妹妹踮著腳，使勁兒往門縫里瞧，嘴上嘟囔著：“貴圈兒真亂。”

方章恨不得在她后腦勺拍下去，知道亂還看。

一邊心里腹誹，一邊遺憾的把手機(jī)攝影程序關(guān)閉。

往后蝙蝠精又連續(xù)開了幾道門，可里面都已經(jīng)有了住客，有小倆口二人，女的手拿皮鞭…

有間屋里是兩個女的，就是她們擺出的姿勢有些少兒不宜。

接連三十個房間走了一大半，跟片兒場似的。

方章拖著蝙蝠精的手，“蝙蝠大哥，求求你，幫我們換個地方吧！”

屎殼郎看著蝙蝠精輕而易舉就開了近三十個房間，心中頓時了然，說：“蝙蝠哥，您就是傳說中的包租公吧，嘖嘖…這么多房子，一天收一間房的租金，這一個月下來就啥都不用干了。”

蝙蝠精擺擺手，十分含蓄內(nèi)斂，“我不是包租公，我只是出租房的搬運(yùn)工。”

蝴蝶仙子問：“蝙蝠大哥，你那么多房，平時你自己住哪兒啊？”

這一問，蝙蝠精愣了愣神，咕嚕轉(zhuǎn)著眼睛，道：“這得看哪間兒房沒人？”

他不敢在這個話題上過多停留，轉(zhuǎn)移話題，“哎呀算了，這套房子都住滿了，我們上別家看看吧。”

他揣著手，又領(lǐng)著幾人去了幾套改建合租房。

這大晚上的，眾人是啥事兒也沒干成，光顧著領(lǐng)略群租房租客豐富多彩的夜生活了。

最后方章實在頂不住了，走路都得彎著腰，“蝙蝠大哥，算了吧，晚上我們自個兒找地方落腳，麻煩您多過意不去啊啊。”

蝙蝠精馬著張臉，“你這話說的，讓老哥真的很尷尬啊。我就不信，在這兒還給你們找不到住一宿的地方。”

聞言，方章等人的臉都垮到脖子下了。

知道沒有您老開不了的鎖，但也考慮考慮這里租客們的和諧生活吧。

小小計算一下，開門影響到一對夫妻的正常運(yùn)動，就導(dǎo)致一個新生命在釀造過程中被中止。

而這一晚上影響到了上百對夫妻，世界上就憑空少了上百個新生兒。

雞生蛋，蛋生雞。

這一來二去，整個群租房就缺少了幾百個人口，漸漸的整個國家就少了千萬上億的人民，整個世界會因此人煙稀少以至于人口危機(jī)。

最后——這可能就是導(dǎo)致全球人類滅亡的根源所在。

方章不由得打了一個激靈，身子也站直了。

雖然現(xiàn)在自己是一個妖怪，但人類的生死存亡，剛剛就在自己的一剎那之間，想想就后怕不已。

“蝙蝠大哥，為了人類的存亡，為了我們美麗幸福的地球……咦，是不是誰餓了。”方章正想著如何勸服偏執(zhí)一根筋兒的蝙蝠精，聽到猶如天籟之音的腹鳴。

蝙蝠精愣頭愣腦說：“你們餓了嗎？”

屎殼郎怯怯的舉舉手，“沒有餓，只是我剛剛吃了點東西，打了個飽嗝～”

他手里還捏著一個圓乎乎的團(tuán)子。

‘嘔…’方章、蝴蝶仙子、貓耳朵、蜻蜓妹妹覺得自己好想吐。

蝙蝠精頓足捶胸，滿臉自責(zé)，“真是的，怪我！光顧著給你們找住處了，忘了你們還沒吃東西，走走走，先給你們接風(fēng)洗塵。”

沿著道路往五環(huán)走去，一路上燈火輝煌，各大飯店酒樓前門庭若市。

方章等人本來的意思是隨便對付幾口就得了，但蝙蝠精執(zhí)意說要帶他們?nèi)コ灶D好的。

蝙蝠精道：“你們不要看這一路上的飯館生意火爆，告訴你們吧，他們用的地溝油都不是正宗的。我?guī)銈內(nèi)サ倪@家可是陳年老溝油，這外面的地溝才修了多久？五環(huán)以內(nèi)的都是上百年的地溝，那里面的地溝油經(jīng)歷過蟑螂兄家族幾輩把守。”

方章：我突然感覺不餓了……

終于，蝙蝠精領(lǐng)著一行人到了一個立交橋下面，此處的巷子黑燈瞎火的，地面潮濕酸餿。

蝴蝶仙子深吸了一口氣，差點把眼淚都嗆出來。

蝙蝠精熟練老道的打開一家商戶，“大家都進(jìn)來吧，我去后廚看看還有什么吃的…”貓著腰，在烏漆嘛黑的環(huán)境下如履平地。

也對，這老哥靠的就是聽聲辯位，開著燈可能還容易患白內(nèi)障。

方章等人在客堂點亮燭火，圍著一張油光珵亮的小桌子坐下，幾妖相顧無言，大腦里都是一片空白。

大伙兒正六主無神、放空思想。

蝙蝠精端著一盆紅油小龍蝦走了出來，滿臉笑嘻嘻道：“得虧來得及時，過了夜就成殘羹剩菜了，大家趕緊吃吧。”

方章瞄了眼客堂墻壁上掛的時鐘，指針已經(jīng)走到了二十三點五十九分了。

“對了，你們說我們這樣子做，算不算入室行竊？”蜻蜓妹妹吃著滿嘴流油問。

蝙蝠精剝著蝦殼，滋溜一下將蝦肉一吞而盡，“京漂妖的事兒，怎么能算是竊呢？偷，我們這是偷。”

屎殼郎捏著自己的團(tuán)子，有一口沒一口吃著小龍蝦，“那你們說，癡情如我的大俠會不會突然跳出來，對我們懲惡揚(yáng)善呢？”

蝴蝶仙子一個腦瓜崩，彈在他黑乎乎的頭盔上。

“說什么呢？我們是惡嗎？”

蝙蝠精面前的蝦殼擺的整整齊齊，不仔細(xì)看還道是這蝦跟沒動過似的。

方章多嘴的問了一句，蝙蝠精解釋說這是職業(yè)習(xí)慣，“干我們這一行，要求就是穩(wěn)中帶細(xì)，萬事要求一絲不茍，說了你也不懂。”

隨后，蝙蝠精又隨口一問：“哎，你們說的那個大俠‘會突然跳出來，對我們懲惡揚(yáng)善’。這是怎么一回事兒呢？”

方章還盯著蝙蝠精用蝦殼拼出來的變形金鋼筋發(fā)愣，聞言后回答道：“是這樣子的，二哥之前告訴我們，這個七星瓢蟲大俠，一生行俠仗義，光明磊落，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蝙蝠大哥，你確定沒有聽說這樣的俠客嗎？”方章問。

蝙蝠精搖搖頭，“你說的這種人在幾十年前，或許是有的。但如今這個老太太跌倒了都不敢扶的社會風(fēng)氣下，舍己為人的大俠是鳳毛麟角了。”

這是眼下的常態(tài)，無論是人還是妖怪，熱心助人、行俠仗義，也得視情況而定。

如果說家里遇到小偷，對方逃走的時候不小心摔了磕了，反過來讓你賠償，法院不得讓你賠個傾家蕩產(chǎn)？

“不過…”蝙蝠精吸允著蝦殼，神思恍惚，想起了什么。

“有這么一個人，到挺像你們說的這位大俠行事風(fēng)格，他就是特別愛幫助他人，沒事就扶老太太過馬路。但整日以酒相伴，似乎精神不太正常。”

貓耳朵聽到后，蝦肉都掉在地上了，“真的嗎？那他有什么明顯的特征沒有呢？”

屎殼郎默默將掉在地上的蝦肉拾起來，鄭重的放在貓耳朵的碗里。

這要是換沒美妝換臉以前的他，肯定是自己毫不猶豫的吃掉。

呵，男妖。

蝙蝠精又用蝦殼拼出了一幅《富春山居圖》，心不在焉道：“特征就是臟！”

“哦，對了，我之前見過他幾次，好像都穿著一件臟兮兮的衣服，盔甲不像盔甲，披風(fēng)不像披風(fēng)。臟不拉幾的，隱約有幾個圈圈點點。”

方章等人聽著，越覺得有點符合相似，但心里又下意識否定。

畢竟一個是萬妖敬仰的京城第一瓢客，一個是流落街頭的酒鬼邋遢大王。

不過，抱著寧殺錯不放過的理念，方章和蝴蝶仙子、屎殼郎對視一眼，心里做下決定。

“蝙蝠大哥，感謝你的慷慨相待，今天也耽誤你一天的工作了。晚上就不勞煩你了，我們自己找地方落腳，明早就去看看這位邋遢酒鬼，到底是不是我們要找的大俠。”

方章端起一個空紙杯，以空杯代茶對蝙蝠精感謝道。

蝙蝠精嘴里還咀嚼著，忙不迭端起一杯不知道誰喝過的剩茶，也以茶代酒。

“別這么說，也沒能幫到你們啥，大家都是妖怪，就別說這些了，以后有需要幫忙的招呼一聲。一切都在酒中了啊～～”他一口將剩茶連茶葉一飲而盡。

方章端起空紙杯來個底朝天，隨后雙方默契的將紙杯重重的摔在地上。

遺憾的是沒有發(fā)出陶瓷杯摔碎的那種響脆之聲。

接風(fēng)宴變成了分道揚(yáng)鑣飯，好在方章等人和蝙蝠精都是江湖妖，對這種聚散分別不放在心里。

臨行前，蝙蝠精告訴方章，之前見到的那個邋遢酒鬼出現(xiàn)在潘家村一帶。

方章等人再次道謝，決定次日就前往潘家村尋一尋。

當(dāng)晚，方章等人找了一家叫‘幾天不連鎖’酒店下榻。入睡之前，眾人還舉行了一次小型會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