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藥和飯都給你拿來了，你怎么不下藥？”葉涼瑾盯著悠悠的背影，小聲地在心里說。
還是最厲害的瀉藥，番瀉葉，如果下了，肯定會拉至少三天三夜。
他默默地夾起飯盆里的排骨，是從她那里搶過來的。
輕輕嘗了一口，甜甜的，卻帶著點苦。
他貪婪的接連著吃了好幾塊，卻還是不夠。
有些事，你還太年輕，不懂而已。
……
悠悠憤怒地出了食堂，她發現今天中午沒有地方可以午睡了。
平時都是在葉涼瑾的辦公室里，那個好像只屬于她的沙發，軟軟的超級富有彈性，還有可愛的被子和抱枕，還有一抽屜一抽屜，吃不完的小零食。
可是，今天沒有了，不過沒有醫德的主任，沒有也罷。
悠悠在值班室里，躺了一會，發現換了個不太舒服的環境，根本就沒有睡意，便起床，去外面溜達溜達。
因為是休息時間，她沒有穿白大褂，而是一身漂亮的連衣裙，外面加個黑色的小外套，跟醫院里人來人往的人一樣。
中午值班的護士，還在外面病房里，不停地來回忙碌著。
她為了避免遇到不喜歡的宋欣蘭，便去了遠離vip病房的另一邊。
這邊的條件就跟vip差別大多了，里面都是3人間的，有時候因為床位不夠，還要在里面加上兩張床，導致本來就非常小的病房，顯得格外的擁擠。
兩張病床之間，僅僅只能留一個人走過的距離。
里面還經常有病人家屬送過來的牛奶，水果，讓原本擠的不行的病房，更加混亂不堪。
可就是這樣的床位，還是需要普通人排隊好幾周才能預約上一張，不管居住條件怎么樣，病至少是看上了，至少享受了同等的醫療條件不是。
可是vip病房就完全不一樣了，有冰箱，沙發，獨立衛生間，還有一張陪睡床。
而且最主要的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有加床，哪怕病房的走廊里都是加床，都不會讓vip病房出現加床。
在醫院里，在疾病面前，人的生命是平等的嗎？
好像又不是這樣。
悠悠走著走著，竟然看到了躲在病房門口的趙海泉。
他手里握著一個白饅頭，就著一杯開水，坐在走廊盡頭的地上，一口白水，一口白饅頭，就這么吃起來，露出一口整齊地白牙。
中間，還會因為咳嗽而停下來。
悠悠腳下快了兩步，走到他身邊。
趙海泉看清了身旁的來人后，連忙把自己的水杯蓋上蓋子，放進隨身的一個，棕色卻看上去頗有年代的包里，隨手放進去的，還有小半個沒有吃完的饅頭。
“姑娘，你換了一身衣服后，俺都認不出是你，簡直漂亮的就像是仙女一樣，要是俺家娃，能娶著這么漂亮的媳婦，俺也就滿足了。”他用手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塵，扶著墻站起來。
悠悠冷靜的點點頭，“你做好檢查了嗎？”
“哦，俺做好了，俺，俺就是在這里坐著，吃個飯。”趙海泉說話間，黝黑卻又輕微泛黃的臉上，帶著點農民特有的，簡樸的笑容。
悠悠點點頭，“你后來去找葉主任了嗎？他怎么說？”
這是悠悠最想知道的事情，雖然心里已經猜到了答案。
“葉主任說俺這個病，沒什么嚴重的，只要回去好好調理就好。”趙海泉說完，黝黑的眼睛里，閃過一抹悲涼。
果然，果然是這樣的。
全肺都是癌細胞的病人，葉涼瑾拒絕了。
“可是，可是俺感覺不對勁，因為市里的醫院讓俺來這里看的，不會就是這么簡單的病，而且俺還在咳嗽，越咳越嚴重，有時候感覺要把俺的肺都咳出來。”
趙海泉這次說話有些激動，甚至剛剛說完，又咳了一口血。
他用自己已經粗糙地，有些皸裂的手掌，擦了擦自己的嘴，又從懷里掏出一塊，已經有些烏黑的手帕，擦了擦手。
隨后很快地，又塞回到自己的衣服里。
趙海泉把兩只手放在身后，自動退后了兩步，“姑娘，俺離你遠一點，別弄臟了你的漂亮衣服。”
“沒事的，老伯。”
悠悠的心，又跟著顫了顫。
在生命面前，人還是沒辦法平等。
同樣是沒辦法根治的病，但是宋國府和趙海泉。
他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是被葉涼瑾拒絕醫治的那一類人。
“姑娘，你也是醫生，可以幫俺看看報告嗎？不是我不相信葉主任的話，而是俺大老遠的過來，發現回去還是不能干活，俺不好跟老婆子交代。”
趙海泉小心翼翼地從包里，找出早上拍的ct，遞給悠悠。
悠悠接過來，看了眼，跟早上他從別的醫院帶過來的報告一樣的診斷，只是肺上的癌細胞比早上那張多多了。
而且，有一個比較大的腫瘤，已經侵犯到主支氣管。
這讓他的病，更加棘手，不能做手術，只能試試化療的效果。
而且腫瘤侵犯到血管，肯定已經在全身上下發生轉移，就算是治，也是九死一生。
悠悠的眉頭，在不經意間，皺的很緊。
可是，無論如何他也是一條鮮活的生命呀！
“姑娘，你是不是也發現了什么，求求你跟葉主任說說吧，俺真的是不能倒下呀！”趙海泉想要伸出手，握住悠悠的手，可是卻停頓在空氣中。
他不能讓他沾著痰液的手，碰到人家姑娘，又默默地縮到背后。
他隨即又從背包的深處，掏出一小疊紅色的人民幣。
“這是俺今年賣了家里的豬，攢下的，不知道夠不夠，不夠的話，俺再讓婆娘幫俺想想辦法。”
“俺，俺……想活著……咳咳……”
最后一句，他是對著自己說的，聲音很輕。
悠悠盯著他手里的一小疊鈔票，如果是做化療的話，可能還沒有到一個療程，就花光了，而且他是外地的，還沒有醫保。
就算是最后回去能用農保報銷，他能承受的住，那些高昂的進口化療藥嗎？
也許……葉涼瑾的決定是對的。
悠悠的腦海里，竟然閃過這么一絲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