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六點,破舊醫務室】
張琦佳扯過為數不多的干凈繃帶纏繞在自己受傷的手臂上,又取出碘酒忍著疼痛給身上的傷口消毒。窗外暮色漸濃,醫務室里的人卻沒有開燈的意思。待她處理完一切后又掀起被子的一角坐到床上的夏良安旁邊,輕嘆了一聲:“夏良安,我還能不能再相信你?”
夏良安正垂眸擦拭著脖子上的血跡,聽到張琦佳的話意義不明地從鼻子里哼了一聲,似乎在嘲笑這個問題的愚蠢:“你話還是這么多。”
“是嗎,從一開始你就不怎么說話,哪怕我們已經結盟了,你還是這么不冷不熱的。”
“這個游戲只能活一個人,我們到最后同樣要你死我活。如果你想用搭話這種方式來企圖讓我對你心軟,那你還真是找錯人了。”像是聽到了什么搞笑的話,夏良安抬起頭來,看向對方的眼神仿佛是含了一塊冰,“當時那個陷阱要不我救你,你早就死了。相不相信當然隨便你,要是不信我你可以現在就滾出去。”
“你!”張琦佳眉宇間隱有怒色,沒想到他還能如此的軟硬不吃,剛準備發火的時候忽然聽到了不遠處的腳步聲,兩人立馬止住了爭吵,不約而同地躲到了床底下。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少年少女有說有笑地走了進來,卻是把冤家路窄詮釋到極致。洛明溪的目光瞬間落到了桌面被拆封放在一邊的繃帶上,警覺地攔住要上前的楊樂。
“捉迷藏很好玩?”
她本能地就把楊樂護在自己的身后,拿出自己從那邊找來的匕首。游戲結束之后她倒是意外地得到了一個武器,用起來還是比較順手的。
在聽到少女熟悉的聲音后,張琦佳倒是率先從床下爬了起來,拍了拍沾在身上的灰塵與緊隨其后的夏良安站到了一塊。洛明溪看了兩人一眼,眼中的敵意絲毫未退,謹慎地與他們拉開了距離。
兩人走了一下午才找到這個地方,可惜這個唯一山下的醫務室藥品并不齊全,找了半天也只找到一瓶抗生素和一瓶碘酒。
“來,我幫你涂一下。”
“要脫衣服啊……”
“就脫個上衣而已,不然你自己還能給自己肩膀上藥啊!”洛明溪忍俊不禁,楊樂像個小媳婦一樣扭扭捏捏地脫了藍襯衫,露出線條分明的上身來,洛明溪沒有太過注意楊樂的身材,目光落到他血肉模糊的胳膊上,帶著明顯的憐意。
“嘶——疼死了,你能不能輕點啊!”楊樂大呼小叫。
“我已經夠輕了啊……”洛明溪卻是很認真地壓低了聲音,一邊給楊樂的傷口涂上碘酒,一邊湊上去輕輕吹著氣。小時候自己很調皮,經常在樓下玩摔著了,奶奶就會給自己這樣邊吹氣邊上藥,似乎就能讓疼痛稍微減輕一點。
“你把紅酒拿來咱倆分分,渴死我了。”待她上好藥,楊樂穿好衣服,立馬又生龍活虎了起來。洛明溪把包里的紅酒和餅干全部拿了出來,兩人坐在舊沙發上開始享用起了晚餐。
坐在床上的張琦佳幾番欲言又止,看著兩人又開始吃東西,終于是沒能忍住站了起來:“你們是就打算在這里住下來了?”
“對啊,難不成還要把我們趕出去?”
洛明溪沒好氣地反問了一句,她現在對張琦佳是絲毫沒了好感,反而對夏良安稍微有那么一點點興趣。畢竟兩人之前還是在游戲里面合作過,但不知道他變成了那副樣子是怎么活下來的,難不成自己當時殺死的只是那頭怪鹿的表皮?
張琦佳冷哼一聲沒再說話,畢竟沒有壓倒性優勢的情況下誰也趕不走誰,誰也殺不死誰。只能暫且維持住暗流洶涌下的平靜表象。
洛明溪幾番把目光投向了夏良安,對方卻像是沒有看到一樣,自顧自做著自己的事情,不一會就躺在床上睡著了。張琦佳自發擔任起守夜的崗位,盡職盡責地盯梢著沙發上的兩人。
平靜在夜幕降臨的時候被打破了。
系統提示:第二天,20:00整,剩余人數十八人。
血腥盛宴開場!
一小時前。
“云嵐姐,溫云嵐,你說好不會殺我的!”
一名少女步步后退,直至靠在一根粗壯的樹干上,避無可避。溫云嵐仍舊是那副云淡風輕的模樣,筆直修長的雙腿即使有疤痕縱橫交錯也不染一絲灰塵,此刻唇角漾起淡淡的笑意:“我的確說了暫時不殺你,但那都是幾個小時以前的事了,暫時就是暫時。再說了,最后只能活下去一個人,難道你以為會是你自己嗎?”
“可你是軍人!軍人不是保家衛國的嗎?我也只是個平民百姓,你身為軍人的尊嚴和信仰呢?為了生存不擇手段了嗎?”少女像一頭困獸一樣絕望的嘶吼,失去了斗志,布滿紅血絲的眼睛里泛出淚光,語調里恰到好處地溢出失望,如果不是不自覺地伸向裝著小刀的口袋里的手出賣了她,這番演技著實讓人拍案叫絕。
最后一粒子彈以極快的速度割裂空氣鉆入了少女的心臟。
“我不是什么仁義之輩,但也不會像你一樣出賣戰友。”溫云嵐隨手把槍往黑暗中一拋,再也不管它的去向。沒有槍,她照樣可以去收割一個個脆弱的生命。
胸口傳來的劇痛讓少女每一次輕淺的呼吸都十分費力,她已經習慣了用精湛的演技去換取他人的信任,物所用其極,把其他玩家玩弄于股掌之中。溫云嵐是這個游戲變數最大的一環,她本已經想好了聯合哪些玩家一起將溫云嵐除去,再坐收漁翁之利,可沒有料到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任何陰謀詭計都是無用功。
她想起了前幾關被她耍的團團轉的幾個隊友,甚至想起了之前知道被背叛后破口大罵她的男孩絕望的神情。
“別怪我,我只是想活下去……”
*
距離張琦佳去廁所的時間已經過了二十分鐘了,和楊樂輪流守夜的洛明溪和坐在那邊床上已經醒來的夏良安對視了一眼,皆是在對方眼中看到了猜忌和質疑。
夏良安對張琦佳的死活并不是很關心,但外面的寂靜讓他很是不安。多次想去一探究竟,又怕醫務室內的兩人趁機關上門,因此踟躕了半晌,忍不住給張琦佳發了一條消息。
回答他的是一具被從窗戶扔進來的尸體,玻璃被轟然震碎散落一地,驚醒了正在沙發上小憩的楊樂。
“快跑!”洛明溪只來得及匆匆瞥一眼尸體,便拉起楊樂向門外沖去。
“那個瞎眼女人大概率來了,我記得我好像告訴過你她有槍。”從醫務室逃出后洛明溪頭也不回地朝山地奔去,平原地帶太難藏身,她可不想玩捉迷藏,“還有現在只剩十幾個人了,凌晨兩點可能還會有機關,到時候我們倆抓著對方手,看看能不能傳到一起!”
說話間兩人已經登上了一座小丘陵,身后再也看不到那間廢舊醫務室。楊樂率先停了下來,這次他望向洛明溪的眼睛里終于染上了一點其他的顏色,不再是單純的珍惜和保護欲。
“洛洛,你有幾分把握對付她?”楊樂小心翼翼地問道。
“在沒有了解她的實力前,沒有任何把握。”洛明溪感覺到楊樂正在慢慢松開她的手,失落感漸漸充斥了整個腦海。他們兩人從來不喜歡把話說太滿,就像洛明溪沒有把握對付那個瞎眼女人一樣,楊樂也從來沒有說過要陪洛明溪走到最后這樣的話。
畢竟最后的勝利者只能有一個不是嗎?
“冠冕堂皇的話我不想說了,我們也就此別過吧。”楊樂難得惜字如金,溫柔的語調卻是堅定的語氣,輕輕破開了她的心房上偽裝的堅強。洛明溪的心痛中忽而夾雜了幾分迷茫,可望著他那張清俊的臉龐,卻久久說不出違心的話語。
夙夜天是永生不可能相見的,貪求的幾日溫暖已經是極致,雖然這樣的別離來的猝不及防,但她既不愿看到善良純凈的人沾染血腥,也不愿放棄生的機會。如果不是因為楊樂,也許她也會像溫云嵐一樣通過快速殺戮的方法來終結游戲呢,不讓落網之魚茍延殘喘到第五天同歸于盡。
是他給她帶來了一絲希望,卻又要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