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師被駭得幾乎說不出話來,一聲大過一聲的咆哮,幾乎把他耳膜震出血,站在龍脊上的青年,表情扭曲得不似人形。他仿佛天生的復仇者,史無前例的爆發出強烈的殺意,那冰藍色的眼瞳凝視著他,像是地獄最深處放出的惡魔。
再不多說,伊賽亞心念一動,蘇里諾揚起雪白的冰翼,沖上天空,猛烈的狂風幾乎把傀儡師吹下摩羯的肩頭。他揚起冰刀,似要送他一程,這是最隆重的血祭,所以應該用最壯觀的方式完成。
但傀儡師動了,恐懼和害怕被生存都迫切渴望強行壓下,他還有權力,花費了那么多精力獵殺這只摩羯,可不是讓他在這里擺場面的!
傀儡師猛的拉起五指,摩羯硬生生的抬起頭來,巨大的身軀聽話的扭轉,恐怖的魔力自其體內噴薄而出,新的血液循環正在開啟,將一波高過一波的魔力通過毛孔排出體外!
他眼睜睜的看著頭頂那抹雪白色越來越大,慘然一笑,一個響指所過,摩羯大嘴張開,超音速的咆哮聲浩浩蕩蕩,毫不畏懼蘇里諾的降臨。
赫姆斯特看著這一切,神色中盡是恐懼和顫抖。
蘇里諾載著伊賽亞垂直落下,雙翼收縮在后背,拉成了九十度,前爪探出,像老鷹抓魚。
摩羯精準的低下腦袋,巨大無比的羊角帶起令人心悸的摩擦聲與蘇里諾對撞,極寒的冰氣四散紛飛,兩種體型相當的生物扭打在一起時,場面已經超越了視覺效果,每一下都震懾靈魂,剛毛和鱗片碰撞出耀眼的火花,滔天的巨浪被雙翼卷起,蘇里諾那優美的四肢亮出了鋒利的倒鉤,死死的把摩羯按進了大海中,伊賽亞與他融為一體,仿佛如臂所指,拖著足有數萬噸重的摩羯前行,而后粗暴的甩尾!
和薇爾亞斯面對的深海冰龍一樣,蘇里諾的尾部也有三根極其鋒利的尾刺,只不過平時全透明,只有注入魔力,才會變成近乎透明的乳白色。
伴隨著尾椎骨的甩動,三根長度超過三十米的尾刺閃爍著蒼藍色的熒光,在所有人倒抽一口氣的情況下擊中了摩羯的腰部,藍紫色的電弧在空氣中閃滅,激蕩的水流伴隨著摩羯的失控而炸起。哪怕隔著老遠的距離也能感受到那一擊的兇狠,伊賽亞沒有給傀儡師和摩羯絲毫機會,如果摩羯有靈魂肯定會吃痛而退。
可現在,哪怕是刺穿腹部這樣的重傷也沒有傷際摩羯的根本,尾刺抽回,帶起黑紫色的直腸和胃部,這些穢物稀里嘩啦的散落在海中,惡臭撲鼻。
傀儡師不甘的操控著摩羯后退,他可以選擇發動攻擊,但伊賽亞那種不要命的狀態讓他陷入了無邊的恐懼中,這時的他肯定是死都要鞭尸的。
蘇里諾展翅追來,在速度上還沒有什么巨獸可以和冰龍相比。伊賽亞不依不饒的讓蘇里諾落下,試圖掏出摩羯的心臟,但異變驟然橫生!
八顆龐大而猙獰的蛇頭從海中炸起,只有“炸”才能形容那一瞬間的沖擊力和突兀性。
他隱藏在摩羯的背部,隱藏在伊賽亞和蘇里諾的視覺死角中,當他騰出海面時,巨量的水蒸氣混淆了所有視線。兩個蛇頭一左一右,毒牙分泌出恐怖的火毒,狠命的咬上蘇里諾的肩胛。
他吃痛,發出無聲的咆哮,這咆哮聲讓人頭顱轟鳴,冰寒的氣息以它為中心悍然散開,被八岐大蛇煮成開水的洶涌波濤頃刻間封凍!
伊賽亞似乎清醒了一些,眼中的血紅色褪去了不少。
“抱歉,我沖動了。”
伊賽亞有些歉意的道,旋即這股歉意被殺伐的寒意沖散,“但那個雜種,今天必須死!”
蘇里諾點點頭,哪怕前方地獄,也會一往直前的闖進,這輩子什么傷沒受過,什么戰爭沒經歷過呢?經歷了那么多,也便看淡了一切。
伊賽亞點了點頭,蘇里諾收攏翼翅,任憑八岐大蛇將他的蛇頸一圈圈都纏在蘇里諾的龍軀上,所有蛇頭都竭盡全力往蘇里諾體內注入劇毒,摩羯也緊跟而上,沒有靈魂的傀儡巨獸只能像野豬一樣向前拱,將蘇里諾的四肢咬得鮮血淋漓。
但這一刻,伊賽亞閉上雙眼,旋即猛然睜開!
眼中的血紅色悉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純凈的冰藍色!
像極北之地的藍天,像苔原上那些清澈的圓湖,倒映的依舊是晴空萬里的藍天,通透而澄澈。
瘋狂狀態下的伊賽亞固然可怕,但恢復了冷靜和理智的伊賽亞,往往更讓人肝膽俱裂!
蘇里諾驀地展翅,不顧渾身上下遍體鱗傷,那極寒的冰翼帶著周圍的空氣以驚人的速度降低,最后甚至連空氣也凝固了,變成了黃綠色的固體氧氮結晶,紛紛揚揚的落入冰面上。
溫度還在下降,伊賽亞均勻但快速的呼吸著,而外界已然成為真空。這時,獨屬于十一階騎士的世界領域轟然展開,那是一朵絢麗的冰玫瑰,旋轉著散開,不同于潔白的冰層,這冰玫瑰上染著殷紅的血跡,令人觸目驚心。
無邊的血花落下,那是結晶成冰的小血珠,化為了一場血紅色的大雪,飄零的落入奈良的街頭,無聲的落進金紅色的楓葉,一時間,蕭索和悚然,是唯一的代名詞。傀儡師看著這場血雪,不由得打了個哆嗦,從中感受到的氣息,充滿了種種負面情緒,令人不寒而栗。
世界領域——冰雪玫瑰血。就這樣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就連了解伊賽亞的布萊卡也一臉見了鬼的模樣。因為過于血腥,這個領域從未被伊賽亞使用。但不使用不代表它的強度,相反,它的強度遠超同濟。使用了這個領域,意味著任何水元素都可以被他掌握,包括人體內的血液,也可以被硬生生的抽離出來。
這是個前所未有龐大的領域,甚至包裹了大半個瀛洲群島,那些歡呼雀躍的武士還沒來得及見證失敗或者勝利,就已經爆成了一圈血霧。
林中棲息的群鳥,潔白的羽翼輕輕的落入土壤中,而鮮血已經抽干,紛紛揚揚的飛向領域的核心。
暗礁間捕食的婧魚群,噼里啪啦的爆成了一團團血水,浮出海面時,變成了無數血色的霧氣。
無邊寒意自心生,傀儡師忽然發覺手動不了,他本能的想帶著摩羯撤退,卻再沒有了機會。
八岐大蛇像碰到了沸水似的,八個頭顱全部抽身閃開,它扎破冰層,火元素護體讓他免受超低溫的侵蝕。他的晶黃色豎瞳里閃爍著狡猾的光芒,既然硬的不行,那大可以借助主場優勢慢慢周旋。而奈良城的觀海臺上,燭陰無聲的離去,嘴角掀起了陰冷而放肆的笑。
伊賽亞高高的站在龍脊上,神色高傲卻帶著悲憫,一場無差別的殺戮正在他的主導下誕生,他念念有詞,是圣教一直倡導的理念,他輕聲說道:“神予人新生,命為己所有,當無辜的生命被迫剝奪,即以圣言寄托念想,自此,再無愧疚,你我皆靜。”這話的意思很好理解,騎士能做的就是默哀,禱告不是他們的職責。
包袱被放下,他自此便再無所畏懼。他的左手逐漸攥緊,完全握住時,傀儡師的眼珠子幾乎蹦出眼眶,他有些木訥將腦袋低下來,看向自己的心臟。那心臟的跳動越來越無力,直到死寂。
他的皮膚中血絲如蛛網般蔓延,靜脈變成了嚇人的青色,動脈和靜脈里奔騰的血流液化為了冰晶的碎片,最后將這場薄如白紙的蛛網給撐破了,伴隨著伊賽亞的手,匯聚成了血紅色的寶石,在他的手掌上滴溜溜的旋轉著。
他冷哼一聲,寶石碎成了粉末,只剩下白得幾乎透明的絲線,在月色下微微反射著弧光。
摩羯緩緩倒下,十二階的巨獸,就這樣結束了一切,第二次作為傀儡的生命,也被無情的終結。
真空靜謐了片刻。下一秒,咆哮的魔力再次炸響,就在伊賽亞的領域上,新的領域被再次激發!
元素被吸引,魔力被釋放,持續時間短暫的真空被氣流的涌入而打破,世界上絕對見不到這樣高速的氣流,它只可能存在于燭龍的誕生地。
八岐大蛇破開了冰層,周圍的冰層碰到它的瞬間就融化了,滾燙的魔力伴隨著八岐大蛇的巨尾橫掃四方,那赤紅色的八頭蛇已經分裂成了巖漿巨獸。他憤怒的揚起八個巨大的頭顱,沖伊賽亞和蘇里諾縱聲咆哮,肉眼可見的赤紅色音波一圈圈回蕩,所及之處冰雪被紛紛替代,這片大海幾乎是一瞬間變成了赤紅的巖漿地獄,更恐怖的是,一座海底火山就這樣被他引動了,高達幾千米的巖漿火柱射入了天空,將漆黑的夜染成了妖嬈的血紅色。
伊賽亞愣住了,剛想攻擊,不得不強行止住。
布萊卡的臉色很難看,抓起赫姆斯特和教皇就跑,一邊跑一邊喊:“伊賽亞,現在不是打架的時候!那條蠢蛇,他想帶著我們所有人陪葬!!”
真想不到這種狀態下的他居然也是難得的運動健將,提起一個大老爺們和一個幾乎失去意識的老家伙簡直就是老鷹捉小雞,枯瘦的手掌寬大而熾熱,老爺子年輕起來簡直健步如飛。莉亞達正在疏散船員,也被他這一吼嚇到了,這家伙散布謠言似的向炮管林立的艦艏狂奔。
龍翼級鐵甲戰列艦微微搖擺起來,這種搖擺幅度很小,像小時候媽媽搖的搖籃。布萊卡向下瞥了一眼,頓時明白了:大海正在退潮,要不是錨鏈固定,鐵甲戰列艦也會被沖走。
瀛洲群島豐富的珊瑚礁露出了水面,被烤熟的死魚翻著白肚皮,擱淺在岸邊,岸邊一片片枯槁的尸體。
更遠處的海平面上,有低沉的隆隆聲有力的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