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爾補充道:“養成情絲蠱，還需供不供養者一天喂三次自己的血，一天一次讓情絲蠱在自己五臟六腑游走一圈。連續八年，一次不能間斷。此蠱方可認主。供養者若死，蠱也立即死。而蠱死，供養者生不如死。”
凌旋立即明白，養情絲蠱者，等于整個人成了蠱坑。而黎雯，果真是骨血里都浸著毒。另外，此蠱早就在黎雯來北燕之前已經開始養了。八年前，情絲蠱吞噬老蠱王，老蠱王死，也就是說，她母親，也在八年前死了。這么陰毒的手法又需堅毅如山的心志煉成的蠱毒。
他說養蠱，是為了殺人，為了自保。黎雯究竟再南疆里是怎么過來的？而他來北燕，又是為了什么？
黎雯想必也看出來凌旋的想法，他輕輕道：“凌公主，你在南越是怎么過來的，我就是怎么過來的。”
凌旋直接道:“可我卻沒有養這么陰毒的東西。”
黎雯一笑，不答。
正在這時，黎雯的小侍衛突然進來，連行禮也沒有，直接對三位道：“世子，公主，外面公主的人要來稟報一件事。十、萬、火、急。”
凌旋道:“讓他進來。”
屋外有個農夫打扮的人立即推門進來，也是連行禮都沒，但還未出聲，就發抖起來。好容易克制住，萬分艱難的開口，道:“公、公主。我們南越，南越的皇上、皇上......”
后面幾個字重達千金，又如藏了一條毒蛇，他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吐出這幾個字：“駕崩了！”
小凌旋不過五六歲的年紀，別家的小孩這個年紀正是脾的很，她卻乖巧的像個泥雕塑。
她看著母妃懷里抱著的小娃娃，母妃一臉溫柔而沉靜的笑意，這是不曾對她展露過的。
“皇上駕到。”
門外眾人擁簇著一黃袍金冠的人進來。母妃急忙站起身來行禮。還是緊緊抱著自己懷里的小娃娃。
皇上坐在主位上，受了母妃這一禮，看了小娃娃好一會兒，才讓母妃站起身來。
“愛妃今日身子可好些了？”
“多謝皇上關心，臣妾與皇子還有公主承蒙皇恩庇佑，一直都很好。”
“巍兒和旋兒還小，需要你費心多照顧。你也不要把自己累著了。來，讓我抱抱我的皇兒，旋兒你也過來看看弟弟。”說著皇上對凌旋招了招手，凌旋這才敢靠過去。
蓮妃把懷里的娃娃報給皇上，又名人端了一碗何首烏過來，對皇上道:“皇上近日處理國事很是累了，何首烏有補益精血的作用，皇上就算有龍運護體，也應多注意身子才是。”
“有勞愛妃了，每次來你這，都給朕準備一碗何首烏。”皇上飲了溫度適宜的補血藥，又把懷里的小娃娃舉起來細看了又看，這才給了早已在一旁等候多時的蓮妃。
皇上放下小娃娃，終于看到了干站在一旁的凌旋，他笑著對凌旋招了招手，凌旋慢吞吞的過去，把小手放在了她父皇的手里。
皇上比劃著凌旋的身高，道：“旋兒又長高了不少，模樣也張開了許多，越發像你母妃了。小弟弟出生，你歡喜不歡喜？可還和小弟弟相處的好？”
”兒臣甚是歡喜，和弟弟也處的好。”凌旋答到。沒有多一字言。
“好，旋兒就是乖巧，比你總是頑皮的皇兄，更討人喜歡。”
蓮妃聽聞一驚，在旁邊不動聲色道:“旋兒是女孩家，自然安靜些。男孩子調皮些也無可厚非。可不能和源兒相比。”
皇帝哈哈笑道：“自然，源兒那性子，可不知什么是穩重。有一個調皮的皇兒已經讓朕很頭疼了，只盼著旋兒和巍兒長大了，可不能像他們皇兄那樣。”
這時身邊的大總管來報:“皇上，大皇子來給您請安了。大皇子說本來是來看弟弟的，聽說父皇在這里，就再次來給您請安了。”
皇上聽聞，對蓮妃笑著道:“說曹操曹操到，快讓源兒進來吧。”
一個錦衣玉冠的小兒進來，模樣甚是可愛。“給父皇請安，給蓮妃娘娘請安。”凌源給他父皇行了一禮不等父皇說平身就自顧站了起來，跑到蓮妃身前，看著那粉嫩嫩的小娃娃。
“蓮妃娘娘，巍兒他怎么還是這么小，什么時候長大啊？”說著用手戳了戳小娃娃肉乎乎的臉蛋。
睡夢中的小娃娃不舒服的皺了皺眉，打了一個小小的哈欠，吧唧吧唧嘴，又安靜的睡過去了。
看著這樣的反應，凌源新奇的睜大了眼睛。
蓮妃笑著道：“巍兒過不了多久就可以長的和大殿下一樣大啦，那時候跟在大殿下身后叫哥哥，殿下就可以有個小弟弟一起玩了。”
凌源道：“哈哈，到時候我就可以和旋兒妹妹與小弟弟一起玩了，我們可以一起去御花園撲蝴蝶，投珍珠彈玩，蓋金珀宮殿玩，擲壺玩......”
“胡鬧，整日就想著玩，功課做好了沒？你可別把弟弟妹妹帶壞了才好。”凌旋還沒說完話，皇上就開口打斷，說話雖然是罵著凌源不思進取，可語氣里卻是滿滿的寵溺。
蓮妃開口道:“小孩子家貪玩自是有的，皇后娘娘一定是讓殿下做完了功課檢查好了才出來玩的，況且殿下一直聰明伶俐，多玩一會兒也是勞逸結合。”
皇帝哈哈笑著對凌源道：“你看你，你母后寵著你也就罷了，就是蓮妃也護著你。你啊，還不把心思放在功課上。”他又轉頭對大總管道:”時候不早了，該用晚膳了吧。”
“是，御膳房方才已經派人來問皇上要在哪里用餐？”
”既然來了，就在這里和蓮妃，旋兒一起用餐吧，源兒也在，就去回稟皇后，讓源兒在這里和他弟弟妹妹一起用餐吧。”
那個遙遠的晚上，是凌旋第一次和他的父皇在同一張桌子上吃飯，她的親人，都在她身邊，和和睦睦的一家人。
凌旋瞬間被人抽干了全身力氣，腿軟的就要倒下去，楚爾在一旁立即扶了她一把。凌旋蒼白的手有了依靠，僅僅攥住楚爾的袖子。又突然松開。
“那現在，是我皇兄登基？”
“是，大殿下已經登基，下令南越全國守三年國喪。”
“楚爾，換孝服，守國喪。”凌旋輕輕道。
“是，公主殿下。”楚爾含著淚鄭重答到。
黎雯在一旁聽著這驚天新聞，未有一言。
今日是大年初一，周允辭一早趕回宮里，就馬不停蹄的去拜見皇上，皇后還有文妃以及各位宗族長輩。這時他正在去往景王府的路上，突然一個影衛來報：“四殿下，南越皇帝駕崩，大皇子凌源登基稱帝。”
凌旋怎么樣了？她聽到這消息，還好嗎？這是周允辭第一個反應。
周允辭立即對褚云瀾道:“你先去拜訪景王叔，等我回來再親自去拜見。”
褚云瀾沒有任何多言，道：“是。”
等周允辭再見到凌旋的時候，她已經披麻戴孝一身白跪在了南岳皇都靈牌后，屋里也設成了靈堂的樣子。
周允辭沒見過這樣的凌旋，細雨湖畔旁的惆悵哀怨，太學院里的調皮搗蛋，鎮北侯府的不甘認輸。現在的凌旋，第一次讓他感覺到，這是個公主，和他一樣的天潢貴胄。
凌旋眼里沒有悲傷，沒有迷茫，空蕩蕩的一片，魂不知跑哪去了，可是她跪的筆直，一身喪氣的白卻如披了黃袍，像是劍要出鞘前的肅殺寧靜。
周允辭沒有上前，卻是凌旋回了頭，看見他。輕輕一笑。
“允辭，我父皇沒了。我皇兄，登基了。而我母妃，早沒了。”
這話里，不見哀痛與思念，只是闡述一件事，一件對南越翻天覆地的事。
周允辭上前抱住凌旋，道:“沒關系，你還有我。”
凌旋回抱了他，道：“我早就沒家了。”
周允辭卻捧著她的臉道:“凌旋，今日是大年初一，我陪你出去玩好不好？以后不止每個中秋，除夕，還有上元節，所有的節日我都陪你過好不好？我在你身邊，陪你從天光乍泄走到暮雪白頭，可好？”
凌旋卻拍了他腦門一巴掌，道:“守喪期間禁止一切娛樂慶典活動。”
周允辭揉著腦袋道：“那等你守喪過了，我在陪你過節吧。各種娛樂都要玩一遍。”
“好啊，四殿下，三年國喪期，你可能等？”
“我要陪你到暮雪白頭，三年怎么等不了？”
凌旋輕笑著吻了一下他的臉:“這就是約定，我們一起暮雪白頭。”
周允辭被突如其來的吻愣在當場，好半晌摸了摸尚留余溫的臉頰，也輕笑著吻了吻凌旋的臉。
“與你的約定，是我此生最大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