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嚕，咕嚕……”
湍急的水流無孔不入，眨眼間，就填塞滿了陳舟的耳鼻喉。
他雙目圓睜，想要抗拒，然而無論怎么揮動四肢，都無濟于事。
這忘川河竟然沒有浮力！
無形中像是有一只大手，在死死拉扯陳舟。
他呼吸困難，意識也漸漸模糊。
……
“生了，生了！”
走廊里，聽到病房內那一聲啼哭，長椅上等候的青年猛然站起，振臂一呼。
“爸，小琴生了！”
青年興奮得滿臉通紅，激動地搖晃中年男子的肩。
“知道了知道了，都當爹了，還這么不穩重。”中年人佯裝教訓他，臉上滿是笑容。
不多時，房門打開，一名戴口罩的小護士笑盈盈走來。
“恭喜您陳先生，是個男孩，母子平安。”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仔細一瞧，那手舞足蹈的青年竟和陳舟容貌相似。
“興順，還不趕緊謝謝人家！”
聽見中年人在背后提醒，青年小臉一紅，連忙道：“謝謝，謝謝！”
……
一個三四歲的孩子穿著小背心，正在院子里瘋跑。
“小舟，慢點。”
孩子的媽媽見狀，將他一把抱起，刮了刮他的鼻子。
“過幾天到了學校，一定得注意安全，有事找老師。”
男孩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心思全在那飄舞的蝴蝶上。
接著，女人又轉頭望向了躺椅，笑道：“爸，小舟上下學的事，您費心了。”
“沒事，誰讓這是我孫子呢。”
老頭瞇著眼一笑，沖懵懂的孩子做了個鬼臉。
……
“爺爺，老師今天又表揚我了，還給我評獎了呢！”
山海小學門口，系著紅領巾的男孩得意洋洋，使勁拽老人的手。
“哎喲，咱們家小舟出息了，快和爺爺說說，得了什么獎？”
看到老人期待的眼神，男孩仰著脖子，驕傲道：“吃飯小明星！”
老人面色一怔，慈愛地摸了摸他的頭：“能吃是福，走，爺爺給你買凹凸曼去。”
“我最喜歡爺爺了，哈哈！”
……
“媽，這周為什么不去爺爺家了？”
正在切菜的婦女動作一滯，差點切到手指。
她拍了拍圍裙，回頭道：“小舟，爺爺有事，咱們不方便去。”
少年眉頭一皺，疑惑道：“媽，爺爺他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沒有，爺爺身體那么好，怎么會生病……”
婦女欲言又止，剛要解釋，就被看報紙的男人打斷。
“昨天你班主任打電話來了，數學又不及格，你這個成績還怎么上初中？”
“一天到晚就知道玩，還不趕緊回屋做作業去！”
少年滿臉通紅，想要辯駁，因為他總覺得父母在隱瞞什么。
……
“咳咳，咳咳。”
猛地一聲咳嗽，地上多出了團帶血的痰。
“小舟，回去吧，跟媽回家。”
婦女看著墳頭前長跪不起的兒子，眼里泛起了淚珠。
少年沉默以對，一雙清澈的眼眸，摻雜了血絲。
望著墓碑上“陳公學實”四個大字，他的心萬念俱灰。
“小舟……”
婦女還想說什么，男人卻拍了拍她的肩，嘆了口氣。
……
眼前的畫面越發模糊，這些回憶被陳舟埋藏于心底，輕易不會去觸碰。
因為一旦揭開，便是后悔和痛。
從他記事起，父母就在為這個家忙碌，是爺爺陪伴了他整個童年。
隨著陳舟一天天長大，一家三口搬出，和爺爺也聚少離多。
小時候，他最大的夢想，就是見到爺爺口中那些神話傳說。
后羿射日、精衛填海、嫦娥奔月……
還有好多，好多。
可現在他長大了，的的確確見到了所謂的神魔，認識了免免、古奇、皮皮……
爺爺，卻不在了。
“呵。”
水底的陳舟越陷越深，然而他卻露出了自嘲的笑容。
這世上所有的不幸，都是當事者能力不足所造成的。
如果我十三歲那年沒有回房間，而是選擇離家出走。
是不是……就能見到爺爺最后一面？知道他為什么會死？
我，不甘心吶！
執念，每個人都有執念。
那大鬧天宮的潑猴，生來狂驕，滿天神佛鎮壓，屈于五指山下，然……
不死不滅。
那炎帝小女兒女娃，失水溺死，遂化精衛填海，石子微乎其微，仍……
日復一日。
陳舟也不外如是，他的愿望很簡單，找到爺爺的死因。
對于這件事，陳興順與楊琴向來諱莫如深，陳舟也無法過問。
現在他聽說玉帝曾和爺爺交好，又怎么能放過這個機會？
“我要回去，回到蓬萊居。”
被墨水堵住的喉嚨噴吐濁氣，陳舟雙眼閃過神采。
他張開臂膀，向著頭頂的光明艱難前行。
忘川岸邊，那只小獸抱著摩羅果，無憂無慮。
對于它的出現，游靈一無所知，也不愿查詢。
他已經想好了，等陳舟失敗后，便把小獸和尸體一起送往歸墟。
“咕嘟。”
正當這時，水面傳來了冒泡聲。
游靈頓了頓，卻沒有接近忘川，就算他沒有實體，也不敢輕易踏入。
這條河流是炎蘿憑一己之力，截取地府的支流而成，旁人入內只有死的份。
“咕嘟咕嘟咕嘟……”
越來越多的氣泡冒出，隨之而來的還有蒸汽。
游靈微微一愣，未等他思考出成因，忘川忽然沸騰。
“撲！”
一團墨水灑向兩岸，從中飛出一道人影。
“好燙好燙好燙……”
撕心裂肺的吶喊響起，只見一道人影捂著屁股騰空飛起。
明目可見的是，他的皮膚一片紅腫。
砰的一聲，那人墜落在地。
小獸見狀，好奇地過去拱了拱他的頭頂。
“呼……”
那人深吸一口氣，接著沒臉沒皮地在地上打滾，好像能減輕身上的余溫。
見此情形，游靈愣住了，真的是愣住了。
這么多年來，他還從來沒見過敢在水里放火的人。
這家伙……不怕死？
“12345，說好的，我贏了！”
陳舟咬牙切齒，燙得頭發都成了自來卷。
為了離開水底，他不惜動用了炎息術，燒開了整條河。
沒錯，陳舟打不起火，但只要忘川還是水，加熱就會有氣泡。
有了氣泡，就算他被煮熟，也會被水蒸氣拱到漂浮。
當然，你把這理解為下湯圓也可以。
對此，游靈只想說一句話。
“是個狠人！”
“老子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