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過后，池瑜沒有再找過散心，倒是歐陽雪看她的目光變得奇怪起來。她經常悄悄打量散心，但并沒惡意，一對上散心的目光就飛快錯開。

歐陽雪的事情過后，班里沒人再敢直接杠上散心。這兩天，全班人的心思都放在了即將公開的月考成績上。

除了同桌肖曉曉外，沒人清楚散心這段時間的進步有多大，大家都等著看她出丑，卻沒想到人在成績還沒出來前就出了事。

不知道誰向校長打了小報告，舉報散心無視校規，經常曠課，還多次逃寢夜出鬼混，屢教不改。她一大早就被請去了校長辦公室。

“散心，舉報信里說的這些可屬實？”校長辦公室里，王校長坐在寬大的紅木辦公桌后，從桌上拿起了一封信。他今年五十多歲了，帶一副銀框眼鏡，頭上已經開始謝頂，只剩下了稀疏的幾根頭發。雖然看起來脾氣溫和，但卻素有笑面虎的外號。

“屬實，但……”

散心還沒說完，就被李閻王給打斷了。他從一旁的沙發上起身，表情愧疚：“校長，都是我管教不嚴。孩子還小，希望能再給她一次機會。”

散心側目，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他居然這么好心為自己求情？

“你管教不嚴？”王校長的目光在兩人間轉了一圈，突然狠狠拍桌。“你是管教不嚴！信中說你根本就管不住她！”他討厭散心這種目無師長的野孩子，但同樣也不喜歡管不住學生的老師。

“你想過沒有？這事要是傳出去了，外面會怎么看我們學校？家長還怎么放心把學生托付給我們？”

“的確是我的失職！還請校長再給一次機會，我一定會好好管教她。”李閻王站到散心旁邊，微微勾身面向校長，一臉認錯的誠懇表情。

他的態度越好，散心越覺得他心里有鬼，眸中精光一閃，決定暫時先按兵不動，看看他打的什么主意。

“你呢？”既然李閻王已經認錯了，王校長的目光自然地轉移到了散心身上。“知不知道錯了？如果再被抓到一次，勸退處理！”他板著一張臉，知道對付這種學生只能狠點，老師才能降得住。

這本來是一個很正常的警告，但對散心來說卻十分為難，她還要賺錢存學費。

她的沉默觸怒了校長。看著眼前從進辦公室起就一點悔意都沒有的女生，他眉毛倒豎：“你！現在就給我收拾東西走人，我們學校要不起你這種學生。”他就不信了，他治不了這種毛猴！他倒要看看她怕不怕？

聽到王校長要直接把人開除，李閻王低頭，眼中閃過一絲得色。他早就說了，她贏不了。

“我沒有逃課。”散心站著沒動，態度不卑不亢。她承認自己出校違反了校規，但有些事并不能簡單定性。她翹課是經過李閻王許可的，她外出兼職也是為了能上大學。

“你還敢頂嘴？滾！現在就給我滾出去！什么時候想清楚了什么時候再給我進來。”王校長本來就已經在氣頭上，散心的辯解只是火上澆油，一下就炸了。

“我……”

“校長息怒！息怒！孩子不是有意的。其實這事都怪我，是我同意了她自由安排自己的上課時間。”李閻王忙搶在散心開口前坦白了一切。他心中很清楚，主動坦白了不起挨校長幾句責備，但被散心抖出來，面子上不好看不說，還會把校長的火力轉移到他身上。

在二中教了幾十年的書，校長的脾氣他摸得十分清楚，吃軟不吃硬。他認錯的態度越好，校長越受用，相反，散心的態度越硬，就算還占有幾分理，校長也不會站在她那邊。

換句話說，就算她能自由安排自己的時間，就這種隔三差五曠課出去玩的態度，就算成績上來了，也會是挨批對象。校長看學生，從不只用成績衡量，他更看重的是人品。而散心現在正好就觸在了校長的逆鱗上，犯了錯還不知悔改，一心只覺得自己沒錯，冥頑不靈。

一切都按著他設想的在發展。散心的反應在他意料之中。他堅信，后面還有更精彩的戲上場。

這封舉報信其實是他匿名送到校長辦公室的。他倒要看看被勸退后，她還怎么讓他道歉？

李閻王的話如他所愿加大了校長對散心的怒火。王校長冷肅著神情：“你給我讓到一邊，就是因為你的放縱，才有了她的肆無忌憚，到現在還覺得自己沒有一點錯！”

“散心！我問你，你是不是覺得李老師答應了你的要求，你不上課就沒有問題？”

“是。”散心的回答干凈利落，話音剛落，王校長的臉就黑了一分。這女娃從進辦公室起臉上神情就淡淡的，就算他說到要勸退她的時候，她也沒什么反應。這種想法設法逃課還毫無覺悟的學生，真的還有救么？

他按了按兩邊的太陽穴，試著確認最后一遍：“就算這次放過你，你還是會繼續曠課？”

散心猶豫了幾秒，那雙貓仁般的眼睛中閃著堅定的光芒。“對。”

“既然這樣。通知你爸媽來接人吧。”王校長疲憊地搖頭，突然不想再聊了。如果說之前的勸退是嚇唬人的，這次他是認真的。一個這樣不想上課的學生，留在學校又有什么意義？

李閻王心中一喜，沒想到事情居然真地發展到了這一步。他側頭看向身邊瘦小的女孩，見她目光詫異，眼中的光漸漸黯淡，心中突然升起一絲不忍。

作為一名老師，散心這些天的努力他看在眼里，他雖然不明白她為什么要逃課，但有一點他十分確定，她是一個愛學習的孩子。

他不喜歡這孩子，也覺得當著全校的面向林陽道歉十分丟臉，但還不至于真想把人趕出學校。要不是昨晚……想到這里，他冷起了心腸，既然收了人家的錢，該辦的事就要辦好。要怪就怪她自己得罪的人太多了。

在李閻王神游的時候，散心那雙漆黑的眸子一直看著他。他一回神正好對上了一雙冰冷眼神，止不住眼皮跳了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