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度的寒冷使得亨利悠悠轉醒,而意識恢復后的第一個感覺就腦袋極度疼痛,雙手非常麻木,動了幾下才發現他的雙手是被綁住的,嘴巴也被膠帶封住了。他一下子陷入驚恐之中,原來在他昏厥之前被強烈撞擊的時候并不是什么車禍,而是蓄意的暴力攻擊。驚恐讓他地睜開雙眼,卻發現他身處黑暗當中,自己是躺著的,身體還在上下顛簸,是在車子里嗎?蘇珊在哪?本尼呢?
在驚恐中亨利不斷詢問自己,當發現黑暗的空間里只有他一個人的時候,開始掙扎試圖自己解開被捆綁的雙手,同時腦袋不斷擺動,希望自己的扭曲擺動的動作能夠讓自己擺脫束縛。
幾次嘗試之后,并沒有成功,但他漸漸地被一種噼噼啪啪的聲響吸引了。他仔細辨認,發現他身處在一個破損變形的廣播車里,噼噼啪啪的聲響就是來自于一個沒有破損的液晶屏幕。他又仔細觀察,詢問自己這個損壞的廣播車是不是他和本尼,蘇珊一起呆過的指揮車呢?如果是這樣,為什么另外兩個人不在這車里?
沒有答案,他自己也回答不了自己。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盡快掙脫束縛,逃離這個地方,向外界尋求幫助,尋求答案。于是,他更加激烈地扭動自己,但越扭越緊,反而把自己累得直喘。
好在他有過野外的求生經驗,在驚恐過后,他沉下心來,屏住呼吸,仔細感覺手腕上被綁縛的膠帶,以一只手壓迫另外一只手,利用膠帶塑料的韌性,將膠帶逐漸撐開撐大,另一只手慢慢滑退,竟然退了出來。看來,只要靜下心來,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哪怕是在多么危機的時刻。
解脫了雙手束縛的亨利讓自己站了起來,開始審視眼前的處境。他知道眼前他正身處一輛損傷的廣播車中,而這輛廣播車可能在一輛疾駛的卡車當中。因為廣播車的動力系統并沒有工作,顛簸震動應該是來自于另外的車輛,是能夠裝載這輛廣播車的車輛,那這個車輛就一定是個大型的卡車了。但不管怎么說,駕駛正在行進中的車輛的人一定是敵對的人,否則不會把他捆綁起來。但敵對的人是誰呢?他從事學術工作這么多年從來沒有結怨或者樹敵,能夠敵對他的,一定是跟他剛剛加入政府工作的事情有關,那也就是說一定是跟美國政府敵對的國家或者組織有關了。那么他們又是誰呢?這個本尼應該知道,蘇珊也應該會知道一點,但是他們倆個都不在身邊,那么他們倆在哪里?他們是否安好?還活著嗎?如果他們還活著,那就應該有兩種情況,一個是跟他一樣是被捆綁住的,被分別裝載在另外的交通工具里被運往什么地方;一個是他們沒有被撞暈,而是逃離了,此刻正在另外安全的地方。或許他們正會同霍普金斯的老板正想辦法解救他。
想到這里,亨利有些放心,但還是無法讓自己安定下來,畢竟他正在行駛的車輛里不知道什么時候就停下來了,如果捆綁自己的那幫人看見他已經擺脫了束縛會更加對他嚴厲,兇狠,自己好不容易掙脫的機會就會失去了。怎么辦?必須先逃出去。他推了推車門,推不動,車門被在外邊鎖上了。他試著尋找其他的出口,沒有,他很奇怪,雖然車廂癟了好多處,卻沒有破洞能讓他鉆出去,他一籌莫展。
此時還在太空上飛行的于波乘組已經開始入夜模式,劉成怒和于波已經入睡。留下值班的謝阿根和李曉亮。兩人對白天進行的天地中微子通信實驗獲得地面指揮部的認可感到高興,特別是指揮部還安排他們跟家人見面通了話就更感興奮了,在這寂寞飛行的太空里這可是非常難得的心靈撫慰和心理按摩。
“曉亮大哥,嫂子真漂亮!”剛才看到李曉亮跟家人直播時看到他的夫人及孩子謝阿根不得不由衷地贊嘆道:“孩子更是可愛,從孩子的眼神中我能夠看出那種期盼你明天就能回家的熱切。哎,干我們這種航天宇航工作的人在我看來最好是沒有牽扯,沒有感情,就像我單身狗一只,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
“你竟說風涼話,我們有家的人咋啦?不是有那么一句詩嗎,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我和你嫂子很享受這種時聚時散的盼望。你沒家,還不懂,等你結婚了,你就明白了。尤其是有了孩子,你回家的腳步就不由自主地加快”。曉亮說著說著臉上的神情就沉浸在那種暢想與迷思當中,眼光越過了阿根的注視的眼睛而看向別處。
阿根嘻嘻笑了:“好吧,好吧,老哥。希望這次任務能夠順利,你跟于頭,老劉幾個快點回家,然后給我做現場直播,我就在這空間站看著你們。”
“什么意思?你不打算回去了?沒女朋友也不至于樂于這樣的漂泊吧?”
還沒等曉亮把話說完,阿根急切地指著屏幕對他說:“快看,這是什么鬼?”
曉亮定睛一看,是個狹小黑暗的空間,地上被捆綁躺著一個人,這個空間還在晃動,似乎是一輛車的車廂,并且在行駛。曉亮不禁問道:“這是啥畫面?好像是個車”
阿根邊操作邊回答:“是的,應該是輛車,而且是廣播車,因為它的信號是直通衛星的,這也是為什么我們這個太空雷達能夠捕捉它。”
曉亮仍然不解地問:“阿根,地球近地軌道那么多衛星,還有平流層的巡天飛機,你怎么單單捕捉到一輛行駛的車?”
阿根笑了:“呵呵,這是系統設定。不管是電子計算機還是量子計算機,我們的程序設定都有普遍性的東西,比如大到地震,火災,河流發水,火山噴發,戰爭,武器發射等等,小到車禍,綁架,交通事故,我們的程序都會自然預警。現在我們捕捉的信號中有被捆綁的人,程序就引導我們定位追蹤了。不過,也是啊,干嘛把人綁起來,是綁架嗎?我們是不是應該幫幫他?”
“哦,是這樣啊!那也好啊!反正我們現在的任務就是不斷驗證實驗,順手做做見義勇為的事情不是一舉兩得嗎?但怎么幫呢?你不可能跟他通話。”
看到曉亮同意了自己的做法,阿根就放開手腳做起來了:“嗯,有道理,我看看能不能解析中微子流?”
“這車是跑在美國的路上嗎?城市里?要是城市里,必定是綁匪綁架了”
阿根回答:“不是,是跑在加拿大北方的原野公路上,哇塞,氣溫很低啊”
曉亮好奇地問:“什么是原野公路?”
“呵呵,就是周圍根本沒有什么建筑物,只有一條路,而且上百公里,上千公里長,甚至上萬公里,這路怎么修的?連服務區,加油站這種建筑都沒有”
“這就奇怪了,一輛車,拉著一個被綁架的人,行駛在沒有服務區和加油站的路上,哇,什么鬼?”
“中微子流能解析出來,快看”,阿根說著,指著屏幕。屏幕上那個被綁的人自行解脫,面對鏡頭。另外一個鏡頭畫面是飛馳的雪原。突然一個腳踏飛行板的士兵從遠處飛來,接近了行駛的車輛,背著單兵作戰包,手里還端著沖鋒槍。兩人還沒看清楚畫面消失了。
“怎么回事?”
“不知道,可能是相對位移,時間躍遷的目標沒有鎖死,我再試試。”阿根說完,連忙做出一系列操作,艙內燈光又閃了幾下。
李曉亮四周看了看說:“這個需要消耗很多能源”
“嗯,后續核動力飛船趕來,轉接上核動力就會好很多。”阿根充滿期待。
“阿根,我們不知道這個被綁的人是好人還是壞人?說不定是個十惡不赦的大壞蛋給一個好人抓住了,被判刑了,現在就給他送到一個荒無人煙的監獄里呢!”
“呵呵,曉亮哥,你真會想象。那如果他是好人呢?是被壞人抓到了呢?”
“哎,不管他是好人還是壞人,他完全可以利用車里的衛星通信設備對外求救,他為什么沒做?還被我們在幾億公里外給劫持信號了。”
“我看這樣吧,咱們也不用管那么多,被綁的總是可憐無助的人,也為了節省我們的能源,我把幾個時間點的躍遷打幾個包,給下邊那個被綁的人發過去,他應該在屏幕上能看到畫面。他自己斟酌吧。回頭我們監測一下加拿大的衛星電視信號,看看新聞有否報道這個事?然后于頭他們醒過來,跟他們討論后再決定我們是不是繼續追蹤這個可憐的家伙。”
“阿根,我看行!就這么辦!”
亨利頹然站在廣播車里不知道如何是好?他實在找不出逃離的辦法,時刻擔心車子停下,綁架他的人上來他好不容易掙脫的束縛就沒用了,恐懼感讓他渾身顫抖,直冒冷汗,同時刺骨的寒冷不時襲來。
這時眼前的那只僅存的屏幕又亮了起來,很快閃出了一些畫面。他一看,立刻僵住了,兩眼睜得大大的。他看到的是他自己在車子里,看到的是此時此刻的自己。。。畫面一轉,他看到他和蘇珊以及兩個年輕的男女在這個車里。。。看到他在與人搏斗,他在奔跑。。。他在這個車里解讀《山海經》有關大禹鼎敘述。。。看到他回到這個車里。。。看到一幫人圍著他。。。看到他在航天飛船里。。。看到他離開這個車。。。看到他穿著宇航服。。。看到好友張博和他身邊以為美麗的中年女子。。。看到一個士兵腳踏飛行板,端著沖鋒槍沖進里。。。
亨利用力甩甩自己的頭,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幻覺嗎?也許是吧,正常人無論如何不可能在電視或者計算機屏幕畫面上看到那么多的自己,在不同時間和空間里的自己。他深刻懷疑自己的腦子是不是出了問題。他把眼光從眼前的屏幕畫面收回來,四周看看。
四周的環境依然是黑暗的,而且是,只有屏幕和一個車窗有些明亮。他探身到車窗,向窗外望去。這一望他又吃驚了,他發現他這個車是在另外一個更大的車的車廂里,他這個車的車窗都被外邊的更大的車廂給遮住了,而他現在眼前的車窗恰好有一點跟外邊的車廂的縫隙平行,透過縫隙他可以看到車子的外邊。
原來這個裝載他的更大的車輛正在急速行駛,而且是行駛在冰雪世界。他周身的寒冷正是來自于此,他睜大雙眼極力向外邊的世界張望,希望能認出他的所在。他沒認出什么,卻看到遠處的天空好像有個人影正在飛來。
亨利又一次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幻覺,很快人影飛到近前,他依稀看到那是一個人,腳踏飛行板,背背作戰包,雙手端著沖鋒槍,是一個全副武裝的士兵。
亨利收回了眼光,外邊的明亮讓他一時很難適應眼前的黑暗。他閉上眼睛,用雙手敲擊自己的腦袋,試圖讓自己清醒,不要再生出幻象。
可此時,他突然聽到了車輪強烈摩擦地面的刺耳聲,那是一種急剎車的聲音,隨即他的身子向前沖去,撞擊到車廂的另外一側,巨大的疼痛蔓延到全身,車子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