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杯落到地上的聲音驚醒了五月,當她逐漸恢復五官的感覺后,她直覺這是蘇珊博士房間傳來的聲音。聯想到昨晚蘇珊博士對病毒的分析,她有一種不是太好的感覺,她立刻加一身睡袍,就跑了出來,來到蘇珊的臥室門口,輕輕敲門。在等待反應的過程里,她向樓下看去,強森正蓋著毛毯,躺著沙發上睡著。
蘇珊博士沒有應門,五月又敲了幾下,還是沒有應門,但是顯然有一種捶打床鋪的聲音在傳來,她沒再猶豫,打開了房門。此時,陽光已經透過窗欞照射到蘇珊的床上,而躺在床上的蘇珊博士蜷曲著,發抖著,看起來渾身是汗。五月大驚失色,立刻跑到床前,急切地問道:“姐姐,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蘇珊抖動著身體,張著嘴大口呼吸著,艱難地說:“我發病了,發燒,呼吸困難”
“那怎么辦?那怎么辦?”五月緊張地向蘇珊發問,急得連哭腔都有了,蘇珊艱難地搖著頭,張嘴粗喘著。她立刻大聲沖著樓下喊:“強森,強森,快上來,快上來。蘇珊博士發病了”
樓下一陣急促的跑步聲傳來,強森穿著睡衣,慌慌張張地跑了上來。他看到蘇珊躺著床上發抖也是大驚失色,但很快鎮定下來,對五月說:“博士發燒了,可能是過了潛伏期發作,梅,快去找體溫計,量量體溫。廚房的吊柜上我看到有藥箱,都拿來吧。”
五月應聲跑下樓去,強森則抵近發抖的蘇珊問道:“蘇珊博士,告訴我應該怎么辦?多喝點水?還是吃點什么藥緩解一下,要不要現在就叫911救護車?你好像呼吸很困難,你家里有氧氣袋嗎?”
蘇珊艱難地搖頭,聲音非常微弱地說:“給我燒一些熱水,工作間里有氧氣袋和哮喘噴霧劑,快去拿。先不要叫911”
“好的,我這就去”強森馬上躍起就向樓下跑去,中途遇到五月,她已經拿到了體溫計和兩瓶瓶裝水。強森沒有停下,對她說:“先量體溫,別給她喝涼水。我去燒。你現在照顧她”。五月答應著跟他交叉相反而行。
強森跑到樓下,先在電爐上燒水,然后就立刻沖進蘇珊的工作間去翻找氧氣袋和哮喘病人的應急包。翻了幾個柜子他找到了一只枕頭大小的氧氣袋,在它附近果然有兩個應急包。他打開一看,是哮喘病人的急救物品,包括腎上腺素,激素噴霧劑這些。他高興地抓起這些東西就向外跑去,經過廚房看到燒的水還沒有開,也沒停留就徑直跑上樓。
房間里五月正好給蘇珊博士量完體溫,在看讀數。她看到強森上來就說:“38度3,是高燒。真的是這次瘟疫嗎?還是正常感冒?”
“現在還不好說,要快點救治博士。你快去廚房看水開沒有?開了快點拿上來,再帶著杯子”
“好的”五月說完轉身就跑。
強森則留在房間里開始給蘇珊掛上氧氣袋,氧氣通鼻之后,蘇珊的粗喘緩解了一些,但還是艱難。五月這時拎著熱水壺跑回上來,看到強森正在打開應急包,就說:“強森,那是哮喘應急包,我學過CPR(心肺復蘇),你來給姐姐倒水。我弄那個。”
“沒事,梅,我也學過急救。你給博士喝水。我找布地奈德噴霧劑。不知道要不要抗休克處理”
五月在水杯里倒上開水,又用瓶裝水注入降溫,用手試了試杯體的溫度,感覺適中了,就坐在蘇珊博士的床頭,抬起她的頭,給她喂水,輕輕地問:“姐姐,你有哮喘嗎?用布地奈德擴張一下氣管是不是會好?需要用腎上腺素嗎?”
蘇珊博士一邊小口喝水,一邊艱難地說:“不用抗休克,擴張一下氣管試試。我沒有哮喘,那個是同屋的”。
五月拿過強森遞過來的布地奈德吸入劑的瓶子,手法熟練地上藥,打開瓶蓋給蘇珊博士送到嘴邊,蘇珊用力吸了一下,卻劇烈地咳嗽起來。五月連忙拍撫她的后背,又把吸入劑擰上藥,蘇珊博士搖了搖頭,微弱地說:“不用了。剛才應該已經吸入。”
強森拿著吸塵器從樓下走了上來,看到蘇珊的樣子比剛才好了很多,就說:“蘇珊博士,看起來比剛才好多了。應該是呼吸順暢了,但是看樣子發燒還在。我剛才在廚房煮了一些麥片粥,一會吃一點,恢復一下體力吧。我現在收拾一下地上”
蘇珊博士點點頭,示意五月坐過來把她扶起,半倚在在床頭,用手示意強森先把吸塵器放下,輕聲地說:“你們倆過來”。兩個年輕人過來,坐在她的前面。她喘了一口氣,開口慢慢說到:“先別急弄地上,聽我說,你們。我應該是感染了,完全是這次疫情宣布的流感肺炎癥狀。我不懂為什么潛伏了這么長時間。亨利博士可能也沒有免疫力,還有就是詹姆斯.伍德先生。”
蘇珊喘了一會,接著說:“現在的問題是,我已經感染,命在旦夕,你們倆救不了我。我也沒辦法跟你們去戴伊城,這個機會要做修正了。”
五月忍不住問:“不,姐姐,我們一定要救你的。你是基因生物學家,肯定有什么辦法”
蘇珊勉強地笑了笑說:“血肉之軀,難免生老病死。這個病是新出現的,應該還沒有對癥的藥可治。唯一能做的,就是支持性治療,增加免疫力,減緩并發癥,同時依靠機體自身的免疫功能起死回生。所以,你們幫不了我,我們沒有相應的醫療設備,必須去醫院才行。”
五月正要說什么,強森制止了她。在他看來蘇珊博士這么艱難講話的情況下,不要經常打斷她,讓她說完。蘇珊看見了,感到很暖心,笑笑繼續說:“我到了醫院之后,醫院會給我做專業的救治。而你們倆也會被隔離,是輕癥隔離那種。我們應該不會再在一起,你們就不用管我了。在輕癥隔離的時候,你們會被不斷地檢查,一直到病毒攜帶呈陰性,才會被允許出院。這個時間,可能長,可能短。但是,你們要耐心。你們現在的腕帶身份不會輕易被追蹤到。你們一旦出院,要盡快趕到戴伊城,搞清楚這個病毒的來源,找出克制的方法,無償地捐給任何一個需要的國家,救治人類。記住,我們對于這個世界,負有責任。”
“可是”,強森也忍不住搶話了:“你不跟我們去,我們就是到了戴伊城也不知道怎么辦?這是個問題,況且那里的人對我們也不夠友好。難不成要投降嗎?投降就意味著失去自由,那我們回國就不能自己說了算了。”
蘇珊嘆了口氣說:“戴伊城,我沒有去過,不好說什么。但是,請相信亨利博士,他從古至今的文化解讀,一定是找到了什么,而你們倆又是當事人。應該會有解決方案吧。”
強森又搶了一句:“那您?”
蘇珊說:“對,這也是個問題。如果我能挺過來,我也會繼續研究你們的基因,爭取找到解決的方法。如果挺不過來,你們倆就按照我說的去做。現在好在你們倆都在這,如果你們不介意,最好每個人都抽一點靜脈血給我,給我留一點希望,包括工作上的”
“哦,對,對對”五月想起來昨天跟蘇珊博士說的話:“我們的血清,我們的血清,可能會幫助您。對了。強森,我們下去抽血。姐姐,您有野外檢測包嗎?”
“有的,還是在書房,你知道在哪里”
五月抓起強森就要往樓下跑,強森制止他說:“姐姐還沒說完”。蘇珊笑了,正了正氧氣鼻飼管說:“你們去吧,五月一定學過如何采血。但是別忘了加上抗凝劑,五月,聽到嗎?弄好了拿來給我看,然后再放恒溫包里。”
五月拉起強森點頭回答蘇珊說:“是的,是的,我學過抽血,還學過血清顛倒分離法”,說到這里她突然恍然大悟高聲說:“對啊,我們可以通過這個方法制備一些血清來給姐姐。對,就這樣”。她不由分說,拉著強森就跑下樓去了。
他們跑到書房,很快找到了野外檢測包。這是一種為生化人員在野外作業所設計的檢驗檢測工具包,里面包括注射器,取樣工具,試紙和恒溫箱等等。五月拿出整套抽血工具盒,強森坐在桌子前,伸出胳膊,五月熟練地接連針頭給他抽了10毫升的血,放入試管瓶,加入抗凝劑,封上瓶口,在放入恒溫箱。然后她想了想,又拿出一個注射器,這次的注射器的容量很大,她沒有說話,換上針頭,又把強森的胳膊拉了過來。
強森沒有反對,順從地讓她采血,忍不住問:“梅,你確信你能做血清?”
“嗯”五月非常堅定地回答:“是的,卻不確信也要這樣做,然后打電話給911,在防疫情況下,救護車反應速度一定很快,有問題也會得到及時救治”
“好吧,那你多抽點。你拿個血袋不行嗎?這針管裝不了多少”
“不用擔心,我先試試,如果成功了,我再多抽。然后你抽我的。哇,真難想象,兩個還沒畢業的大學生在家里私自制作血清。瘋狂,真瘋狂”
“呵呵,梅,我們經歷的比這個更瘋狂的事情還很多,不算什么吧”
“但愿是這樣,只愿蘇珊姐姐沒事。看到她那個樣子,我挺怕的。我也會那樣嗎?有氣無力,渾身冒虛汗,強森?”
“博士都說咱們倆沒事,那你就應該沒事吧?”
五月抽完了血,注入一個大號試管里。然后將它靜止在一旁,用溫度計查看了一下書房,對強森說:“溫度適合,等下都沉淀了,我們在制備血清,你四處看看有沒有小型離心機這種東西”
“梅,你真的肯定這個東西有效嗎?血型不符合怎么辦?”
“血漿沒有血型限制,快點”
他們四處找了半天,沒有找到什么。五月想了一下說:“沒關系,我們手動做。對了,你過來,抽我的血。你會用注射器嗎?”
強森有點猶豫,瑟縮地說:“我從來沒有用過,我有點怕,怕我弄疼你”
“你不用怕,來”五月大大方方地坐下來,把胳膊放到桌子上:“注射器準備好了,看到這個血管嗎?輕輕地扎進去,我說抽就抽,手一定要穩”
想到現在的情況緊急,也沒有時間讓自己害怕了,強森毅然決然地抓起注射器,在五月的指揮下,把針頭扎進五月的靜脈血管。看著五月的血在自己手指的滑動下流向針管,強森頭上的汗也冒了出來,流淌在臉上,癢癢麻酥的感覺傳來,他動都不敢動,咬牙忍者。終于抽滿了,把下針頭的那一刻,他長長地吁一口氣。五月用一種憐惜的眼神看著他,接著也是用一種憐惜的口吻對他說:“強森,謝謝你。你真棒,我沒感覺到疼。”
“哦,那太好了”強森擦著自己臉上的汗說:“剛才真是擔心,大氣都不敢喘。沒弄傷你,太好了”
“你快去像我操作的那樣把這個血樣給蘇珊博士留下,放到恒溫箱”,五月指示強森去操作,自己也很快收拾好胳膊,繼續說:“在等一會看那管血的沉淀情況,如果能分離出血漿,我們就試試,如果不過可能還要抽我的血,這要問問蘇珊博士能不能同時用兩個人的血液制備。哦,對了,我們還有點時間,你上樓去看看姐姐。我用她的電腦跟KISSA聯系一下,看能不能聯系上,在這種情況下,他給我的建議是什么?”
自從下樓以來,強森一直都在默默地看著五月做這些事情,在這個過程里,他看到了她的堅毅,果敢與擔當。她不是一個簡單柔順,需要依靠的小女生。他為此非常高興,但卻一時沒明白為什么會為此高興。現在聽到對他的指示,強森不敢怠慢,立刻起身就去樓上。
在經過廚房的時候,他看到已經煮好的麥片粥,就分出兩碗,沖進書房給五月送了一碗,然后端著另外一碗上樓去看蘇珊博士。
留在書房的五月,顧不上吃飯,抓過椅子坐到電腦前。進入系統代碼后臺,輸入一直能找到KISSA的那行代碼。然后就是觀察屏幕等待,沒有反應。她有點著急,又輸入一遍,還是沒有反應。她覺得應該等一會,就把強森送來的麥片粥端起,用調羹攪動幾下,三口兩口就吃掉了。自己笑著對自己說:“梅小姐,長這么大從來沒有快地吃飯”
但是,電腦依然沒有反應。五月感覺不對,這不正常。通常,代碼輸入就會有反應,何以這次反應如此遲鈍?她緊皺眉頭,再次輸入。
叮叮兩聲,電腦終于有反應了。果然是KISSA,五月正要打字回應,界面突然變了,全屏是無聲畫面:詹姆斯.伍德先生身著西裝正指揮著一支由8個身著全套生化隔離服的武裝士兵組成的突擊小隊,他向這些人手腳并用地比劃著,大聲地說著什么,然后這些士兵手持武器分別跳上兩部越野車飛馳而去,而他自己目送這些人離開后就轉身坐進另外一輛越野車,他打開車門的瞬間,五月在畫面中看到亨利博士雙手反放在背后,挺直著身子坐在車里。
“KISSA你好,請告訴我這個畫面是什么?您想告訴我什么?我看不到你打的字,聽不到你說的話。我看到的是全屏畫面。哈嘍,哈嘍!”五月看著畫面沖著電腦說著話,同時還在按動鍵盤,希望找出能夠輸入的界面。她以為她說的話KISSA是能夠聽到的,如此嘗試了很多次,畫面卻沒有任何反應,而且畫面一直在重復著:詹姆斯.伍德指揮,發布命令,八個生化武裝士兵分別坐進兩部車疾馳而出,他自己坐進一輛越野車,亨利博士在里面。
這組全屏畫面不斷重復播放,她不斷重復的話語和嘗試打字的努力也是沒有獲得任何反應。五月奇怪了,溫和的表情變得越來越嚴肅。她做了最后一次呼叫和鍵盤嘗試之后,她低頭想了一下,突然從椅子上躍起,向樓上奔去。一邊跑一邊說:“強森,蘇珊姐姐,強森,蘇珊姐姐”
她跑進蘇珊的房間,看到蘇珊依靠在床頭,但是頭部卻歪在一邊,嘴巴上還殘留一點麥片,氧氣鼻飼管還在。強森正在整理已經縮癟了的氧氣袋。聽到她的叫喊和跑進房間,強森扭頭急切地說:“梅,蘇珊博士昏過去了。沒有氧氣了。”
“啊?那要立刻打911了!強森,你去打”
“等等,梅,你的血清分離了嗎?剛才在樓下”
“還沒有,那你快下來。再去找找氧氣袋,我去分離血清”
兩人立刻跑下樓,沖進書房。五月拿起那個靜止了一定時間的血液試管,看到血液已經分層,她又開始在傍邊的潔凈柜子里找其他的容器,動作非常迅速而緊張。強森則翻箱倒柜,但是始終沒有找到另外一個氧氣袋。他沮喪地大聲說:“梅,找不到,找不到。剛才的那個氧氣袋就是應急用途。”
“你快去打911啊。我還需要一點點時間”,五月這時已經把試管里靜置后的上清液倒入另外的試管,并上下顛倒地甩動著,急切地對他說:“不行,我力量不夠,你幫我來甩。我準備注射器”
強森放棄尋找氧氣袋,過來接過五月的試管,按照她的動作甩動著,五月則飛快地跑到傍邊打開第一救助醫療包,翻找新的注射用具。強森在做動作的時候看到了傍邊電腦上正在全屏播放的那組詹姆斯.伍德指揮士兵們的畫面。他一邊做著動作,一邊走過去近距離地觀察這個畫面,然后問五月:“梅,這是什么?那個飛船發來的畫面嗎?”
“哦,對了,強森,快去看那個畫面。是那個飛船,那個機器人沒有回答我,只是給我發來了這個畫面。我不知道為什么他不回答我,也不讓我打字,呼叫也沒反應。所以我才上樓去找你們。那些士兵去哪里?詹姆斯.伍德先生的車里坐著亨利博士”
“梅,你注意到了嗎?我們現在的時間是美國東部時間上午10點17分,而畫面的實時時間是10點23分,錄像畫面是10點05分。也就是說我們已經看到了6分鐘以前的畫面。如果飛船是在能夠看到我們6分鐘以前的位置,那它的信息傳輸。。。”
五月這時整理好注射用具,跑過來打斷他的話說:“以后你再去研究這個,快告訴我這個畫面是什么意思?我現在要抽出血漿,給姐姐注射,在911救護車到達之前,能救救她”
強森停止動作,把試管遞給五月,長話短說地總結道:“亨利博士肯定是被他們銬住了,不知道被送到哪里去?那些士兵可能是派來抓我們的,他們應該已經追蹤到這個住處。昨天蘇珊博士說我們大約有18小時的時間,經過這一夜,時間差不多到了。我們要馬上行動了。梅,你給蘇珊博士注射以后就去準備衣物,我們一定會被隔離,多準備個人用品。我去打911,爭取趕在共濟會之前被紐約政府的防疫部門隔離起來,這樣會相對安全,也能贏得時間。腕帶不要扔,我們要依靠這個身份信息。”
“啊,是這樣。那快去”,五月說完,帶著抽取的強森的血漿,跑上樓去。強森則抓起了電話撥打911:“你好,我家姐姐突然生病,癥狀很像這個瘟疫的癥狀,發燒,寒顫,呼吸障礙。。。對,對,對,我們用了應急氧氣袋,現在用光了。你們能盡快到來嗎?我們家三個人,姐姐,我和妹妹,都在家。有腕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