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晶答應一聲去取藥了，耿太龍則還是保持坐姿，感受著疼痛消退之后身體的松快，“呃，有根事后煙就更好了。”耿太龍做著鬼臉說，“終于有辦法控制我的疼痛了，你不知道這個突發性疼痛折磨了我多久！”

“這個只是鎮痛，而我答應你的是徹底消除疼痛。”張睿峰說，“要達到這個目標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他伸手扶著耿太龍站起來。

耿太龍此時對張睿峰的信心大增，這個人是目前為止唯一能真正拿出方案減輕他疼痛的人——并且還抱持了一種嚴謹的態度，而不是大包大攬大吹大擂說我一定給你解決問題你放心就好了老鐵來這邊先交費。可是耿太龍剛剛滿心歡喜地站起身來，他的心就又沉了下去，他總算看清了自己剛才對這個房間做了什么：東倒西歪一片狼藉的儀器，七零八落滋滋作響的電線，被砸得稀爛的操作臺，被拆成碎片的椅子……

“我的天……”耿太龍呻吟道，知道自己闖下大禍。“呃……現在咋辦？”耿太龍問張睿峰，“我估計我肯定是賠不起的……”

“嗯，你賠不起的。別管了。”張睿峰隨意做個讓它去吧的手勢，看起來也不是很沮喪。

“那看來損失不大了？”耿太龍想，好奇心起來，問道，“呃，這些東西大概值多少？”

“加起來可能六七十萬新元？”張睿峰說，“數字也不見得準確就是了，我又不是賣這個的。”

耿太龍一愣，他知道醫療和科研儀器不便宜，但也沒想到會這么貴。

“你為啥要操心價格？”張睿峰笑道，“這種庸俗的事情就讓朱宏去傷腦筋吧。”

“反正把我賣了都不夠這么多錢。”耿太龍說，心想你這個老哥這么豪氣真是太奈斯了，“不好意思了。”他實在有點過意不去，再度致歉。

“你警告過我們把你銬起來，沒有聽從建議是我的失誤，怎么好意思讓你來賠償損失？”張睿峰說，“當然其實也不完全是失誤，我就是想看看你能做到些什么。”

“那么我能做到什么？”

“總的來說讓人驚訝，我今天從你身上學到很多東西，這個轉換的過程太有意思了。”張睿峰說，“而且你的自控能力不錯，很少有人能在出現侵入反應的時候這么快就控制住自己，這個過程通常來說需要投入一定時間來學習……有的人學習了也還是控制不住，那只好做個復原手術取消改造，不然自我意識遲早會被體內野獸本能徹底吞噬。”

“徹底被吞噬？后果是什么？”

“有過本能徹底壓制自我的先例，那真的就變成野獸了，除了進食之外就只知道交配和戰斗，動物里腦袋里想的還能是什么？”張睿峰說，“事情一旦發展到這一步，想借助現代科技和醫療回復原狀就不太可能了，基本上是永遠失去自我，說實話就跟死了差不多。”

“那可太慘了……”耿太龍有點感嘆地說，心想變身為金剛之后自己確實滿腦子都是暴力，任何事情都傾向于直接用武力來解決。

“也不見得那么慘，子非魚安知魚之樂，對吧？”張睿峰笑道，“沒事，你不會落到那個地步，你基本馴服了體內的野獸。如果以后感覺情緒太激動難以自控的時候，集中精神專注于自我就可以了。”

耿太龍答應了，“用陀螺來幫助維持自我可以嗎？”

“啥？”

“別管了我隨口說的。”耿太龍說，心想你連《盜夢空間》都沒看過，你這個渣渣教授。又問，“這個野獸本能到底是咋回事？”

“這就要從細胞改造技術的原理說起了。現在最主流的細胞改造方案是源自葉高韻教授的研究成果，本質是把野獸的一部分細胞融合到人類體內，遺憾的是野獸細胞不可能被處理得很干凈，它們總會殘留著一些原本主人身上的信息，而這些殘留信息就有可能會影響到那些接受細胞改造的人。比如植入熊的細胞，人變得強壯的同時也可能會變得愛吃蜂蜜和鮭魚；植入狼的細胞，人在耐力變好的同時也可能會變得愛上奔跑與嚎叫，甚至迷上尸胺的味道。”

“尸什么？”耿太龍問。

“尸胺。狼會食腐，所以喜歡尸體的味道。”

“呃，這算是改造的副作用吧。”

“當然是副作用，有個專門的名詞叫侵入反應用來描述這種情況。”張睿峰說，“天基和葉高韻一直在試圖改良技術，實現無副作用的改造，遺憾的是侵入反應可以說是現有細胞改造技術的原罪始終無法完全避免。道理很簡單，很多本能級的信息是深深烙印在細胞的最深層無法剝離，倒臟水就會連孩子一起潑出去。”

耿太龍裝成聽得懂張睿峰在說什么的樣子，摸著下巴，“唔，但是我的情況，跟普通的改造人不一樣吧？為什么也會有副作用。”

“除了你的變形可逆這一點之外，其他方面跟他們似乎也差不多。我反正是用幫助普通改造人的經驗在處理你的問題。”張睿峰說，“有時候副作用過強改造者難以自控，我們就會考慮用心理輔導的方式幫助他們。”他忽然笑了笑，“催眠也很有效，如果你剛才實在是暴走得太厲害，我就會試試催眠你。”

“催眠……”耿太龍若有所思地重復著。

張睿峰又說，“我還看過一本書，講的是通過禪定的方法自控，也很有意思，剛才叫你集中，就是那本書里的思路。你想看看那本書嗎？應該會對你很有幫助。”

耿太龍一擺手，“書就算了。這個真的算了。”張睿峰露出一個善解人意的笑容，也不勸說也不勉強。耿太龍鄭重其事地說，“謝謝，張教授，今天可真是多虧了你，這些引導和幫助……你從哪兒學到這些的？”

張睿峰頗為自豪地說，“畢竟在這一行里混了幾十年，有什么是我沒見過的？”

耿太龍心想我這個天啟你就沒見過，又問，“那你測試以后找出我變身的原因了嗎教授？我是說為啥我會變成金剛？我以前從來沒有這個能力，連一點跡象都沒有。但昨天從紅山研究院醒來之后，突然就發現能變金剛了。會不會是他們對我做了什么？”

“天基才不會白給你改造，再說你這種情況他們也改造不出來。”張睿峰否定了耿太龍的想法之后說，“帶你爹媽來檢查一下，我們就可以確定是不是遺傳導致的；如果不是遺傳也不是細胞改造，那多半就是突變了。假如確定是突變的話，我們再想辦法看能不能找出是什么原因導致了身體的突變。耿太龍，這個事情你急是沒用的，因為有很多工作要做，各種取樣測試比對計算試驗，我們只能慢慢去篩選各種可能性，半年一年之內能找出原因就已經很不錯了。”

耿太龍說，“呃，我倒希望是突變。”

“為什么？”

“類似X戰警那種情況，對吧……金剛狼？琴格雷？”

張睿峰苦笑，“你不能說喜歡X戰警就強行把自己的情況往他們身上扯啊……耿太龍，你的情況跟X戰警一點關系也沒有。”

“唔，一提到突變，當然只能想到X戰警。”

“那是因為除了漫畫你就沒讀過其他書了！你不要跟我說這些了可以嗎？我如果要討論技術上的事情，為什么要跟你一個漫畫選手討論？”張睿峰尖刻地說，臉上卻帶著笑。

耿太龍倒是很高興張睿峰跟他開開玩笑，“欸，就是跟你閑扯嘛。”

張睿峰的神情變得嚴肅了一些，“聽我說，不管是什么原因造成了你現在的情況，你已經證明了自己的價值。以后務必謹慎一點，盡量少用變身能力，假如你再次引起天基的注意，你的麻煩就大了，就算你躲在聚基永遠不出園區大門也不安全，他們是安插有眼線在聚基里的。哪怕沒有眼線，他們也有能力臨時收買聚基里面的員工。”張睿峰停下來，用考察小學生的語氣問耿太龍，“誰才是無所不能的？”

“金錢才是無所不能的。”耿太龍乖巧地回答，“知道了，不會濫用變身能力的。我的麻煩已經夠大了，再不想惹上任何事情。老實說我恨不得自己沒有這個天賦，真的沒啥用，法制社會，變個金剛打誰？我還擔心某天突然暴走傷害到別人呢。”

“心地不錯嘛。不過你恐怕是多慮了，看你剛才表現出來的自控能力，我估計你以后都不會再暴走了。”張睿峰說，“但是不暴走不代表不變身，有時候恐怕就是會不可避免的用上這個天賦，生活里畢竟到處都是突發狀況。”他心事重重地看著耿太龍，“這樣，這樣。假如有人起疑心了，你就撒謊。唔……你就坦然承認你是改造人，但是佩戴了全息幻視裝置掩飾改造過的身體。事實上你真的可以日常隨身裝備這么一個東西，沒事的時候故意設置一些金剛的幻象讓人看看，這樣就更妙了，虛里又虛，假中又假，這樣操作基本就安全了。”

“全息幻視裝置是不是貴得要命？”耿太龍問，“我要怎么才買得起？”

“是的，貴得很。”張睿峰說，“但是你為什么要擔心這個呢？還是那句話，價格的事情讓朱宏去操心，你只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