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斯理被帶到一間套房，單獨呆了一個晚上。

他帶來的幾名騎士和仆人，已不見蹤影。這讓自己感覺就像是，被囚禁了似的。陌生的兩名女仆負責起他的衣食住行，一舉一動像是毫無情感的機器人一般，面無表情。

給人的感覺，整座城堡里的人都異常的嚴肅。

期間，謝戈德侯爵來探望他，并交代了幾句。讓他好好休息一個晚上，明天老公爵將會召見他。

古話說得好，既來之則安之。

如此壓抑的環境下，衛斯理格外不自在，可又能怎么辦？自己的命運都不能掌握在自己手上，唯有淡然面對。

……

……

翌日，黎明的第一道曙光才剛落在窗臺上，衛斯理便給急促的敲門聲驚醒。

一大早的，便讓人心生不安啊……

衛斯理打著哈氣，跟隨著一名頭發斑白的老人，不停穿梭在塔樓與塔樓銜接間的長廊，走了許久才來到主堡的一處寬闊的露天陽臺。

中央有一座小水池，上面坐落著雕刻精美的女石像。前方擺放著一個高腳圓桌，上面有一套茶具，此刻飄溢著芬芳的花香味。

旁邊，有一具結構復雜的鐵質輪椅，內里安置了舒適的皮毛坐墊和靠墊。

一位瘦高的老者，正扶著精致的石雕圍欄，眺望著遠處的風景。

“老爺。”

老管家帶著敬畏的語氣，輕聲說完便站在了一旁。

“唔……”

老者緩緩回身，腳步輕緩的走了過來。他的目光落在衛斯理身上，細細的在打量著他。

忽然覺得有些刺眼，像是產生了某種錯覺。老者的目光，竟如晨曦一般照射在衛斯理的臉上，既溫暖又有些刺骨的朝寒。

“坐。”

老者示意，一旁的老管家立即搬來一張皮凳。

衛斯理有些忐忑的坐在了對面，皮凳不高但他有一米八五的個子，坐著也不顯矮，肩部剛好與高腳圓桌平行，比坐在輪椅上的老者矮了一頭。

“還記得我么？十四年前，你來過這里。那時候，還是你的祖父……老德里拉，啊！只要一想起他呀，就覺得萬分的遺憾。在他去世的那一刻，我始終都沒機會見上他最后一面……”

“小布雷恩……那時的你，還是個小不點，才五歲吧，呵呵……總喜歡爬上爬下的，毫不畏懼陌生的面孔。屠夫？魔獸？不，你一點也不怕。在我的城堡里……到處跑，還敢戲弄所有的人……是所有人。”

老者臉上的皺紋并不多，深褐色的短發里連根白毛都沒有，倒是胡須有些斑白了。濃眉大眼，卻是故意瞇著眼睛，臉色青黑精神像是不太好。

印象里，因弗斯老公爵應該有接近90歲的高齡了。

人類的壽命自然比不上其他種族，嚴格來說甚至是所有高等生命種族里是最短的。但自從人類進行基因進化，覺醒了超凡力量之后，便能通過淬煉氣血進化基因，從而延長壽命。每提升一階，都可延長到一定的歲數。

關于墨菲尓德家族，衛斯理多少也做了一些調查。老公爵過去曾是四階巔峰的覺醒者，按理來講，至少擁有150歲以上的壽命基因。當然，這是沒有意外的前提下。

除了傷病，覺醒者也會受到家族遺傳病因，或是自身的基因鏈在進化過程中受到了【隱性基因雙向裂變】的好壞影響，多少都會改變壽命的質量。

但在衛斯理看來，老公爵生理機能上并無太大的問題，起碼他的衰老癥狀并不明顯。相比同齡的普通人或是新人類，都具有“凍齡”的優勢。

老公爵的笑容并不和藹，甚至讓人有些抓摸不透。他的眼光很是毒辣，衛斯理不能直視，也許這就是上位者所具備的威嚴吧。

“你的祖父，是我的摯友。他……是帝國最優秀的學者，也是一位能夠改變帝國走向的強人。知道么？孩子……在你的眼里，我看到了他的影子……”

“呃？”衛斯理露出疑惑的表情，不知該怎么回話。

“呵呵……你很像他，而那個家伙……也曾說過，你像他。孩子呀……這十年來，我一直都在觀察著你。遺憾的是……你并不像他，因為你……缺乏德里拉式的堅毅。”

“堅毅？”

衛斯理真是一頭霧水，這老家伙一來就是自圓其說，想干嘛？你兒子，可是非常不贊成很不爽讓我娶你家孫女的。

哦不！是入贅。

“毫無疑問，你父親并不是一個稱職的族長。他沒能讓布雷恩家，重振輝煌。很遺憾，我想幫助你們，但我老了……很多事，已不能隨心所欲。如果不是德里拉，早十幾年前我就該去天國覲見神圣的光明圣主了！我與你一樣……孩子，這里的舊疾……跟隨了我三十年！”

老公爵拍了拍胸口，伸手去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花茶。

衛斯理低下頭，悵然若失的模樣。

這么可怕的么？

“這就是覺醒者的宿命，也是一種代價。你永遠也無法看透，在證道的路上會有什么樣的因果在等著你……呵呵！所以，有那么一天，我想起了你……想起了我們曾有過的誓言……”

老公爵用指骨敲了敲自己的太陽穴，說道：“遺忘，是最令人無奈的一種習慣。我的記憶，在一滴一滴的流失，哪怕哪一天……我會忘卻了所有的人，甚至忘記了自己……獨自的老死在床榻之上。”

“而你……”突然，他的食指指向衛斯理。

“與德里拉的誓言，經常在夢里提醒著我……是時候，該兌現諾言了。因為他，選擇了你。來吧，孩子。交給我，暮光之眼……”

老公爵攤開了手掌，衛斯理有些愕然。隨后醒悟，從懷里的內襟里袋，取出了那枚吊墜！

“唔……對了對了，就是它！這么多年，依然如此奪目。這可是梵諾伊精靈的信仰神物，好啦……好好收著吧。”

“本來，只想看看你，卻說了這么多的話。呵呵……我有些倦意了，去吧去吧。”老公爵揚了揚手指，便靠在輪椅上閉目養神。

衛斯理接過吊墜，一臉懵然。直到老管家過來示意，他才起身離開。

“什么意思？我還沒說上話呢！”

不過，面對這么一位梟雄般的大人物，委實還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而且，光看面相，這位老人絕對不是善主！

旭陽，漸漸從東方升起。

晨光落入被迷霧籠罩的北面，清早的微風拂散那片霧霾，露出了海岸線的一角。

此時，因弗斯老公爵緩緩張開眼，感受到了當日的第一縷海風。

“你，當初怎么想的？唔？！果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啊！德里拉啊德里拉，你也不過如此……你的后人，也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