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成人了,在以后的生活中,不能任性,不要幻想,要學會不動聲色……”
林溪站在36樓的落地窗前,吸了一口煙,在煙霧繚繞中輕嘆了一聲,自他18歲成人禮后,這句話整整纏了他四十年,成了他午夜夢回永遠的牢籠,不動聲色生活的牢籠。
四十年前,在父母將他們在世謀生的畢生經驗用四個字總結出來,并作為他踏上社會的禮物送給了他,而他在以后的日子里,也將這句話奉為人生前進的準則,并施以行動。
他不喜歡這樣,但無處可逃,這句話就像孫悟空的緊箍咒帶上了就摘不下了。
回頭想想,這四十年里,他確實完美的做到了不動聲色,并且以此獲得了成功,至少在他人看來是這樣,但每當午夜夢回的時候,他都會徹夜難眠,他恨透了這種不動聲色的生活,他想要逃離。
這個念頭一直藏在他的大腦中,不久之前,終于沖破了桎梏,扯斷了鐵鏈,掙脫了出來得到了釋放。
現在,他在等待,等待那一刻的到來。
2018年12月31日和2019年1月1日,時針與分鐘重疊交錯的那一刻,他將用渾身的鮮血去抹除不動聲色的這些年。
掛在墻上的鐘,還在滴滴答答的機械的畫著圓。
玻璃質地的茶幾上放著一個插滿了十幾個煙把的煙灰缸,一瓶苦艾酒和一個高腳杯,這樣的組合看著倒是與屋內的氣氛很搭。他輕嘆了一口氣,然后雙手交錯在一起不斷的摩擦著,發出挲挲的聲音,他有點焦躁,又有點興奮。
距離他等待的時間還有一刻鐘了,他看了一下墻上的鐘,左手拿起茶幾上的苦艾酒,倒進了高腳杯,發出了嘩嘩的聲響,與鐘表聲兀自形成了一種獨特的樂曲。他放下了盛滿苦艾酒的高腳杯,點燃了一根煙,繚繞的白霧一下子遮住了他的整張臉,辨不清他的神態,不過很好想象。
時間還在一分一秒的流逝著,煙滅了,他端起高腳杯,一飲而畢,走向了另一間屋子。
這間屋子除了一張鋪有純白色床單外,什么都沒有,他走了過去,站在床邊整了整領帶,躺了上去。今晚的月光很亮,即使沒有開燈,月光透光窗戶照了進來,能清晰的看清屋內的一切。他盯著天花板看了一會兒,抬起了右手,手里拿著一把匕首,和客廳茶幾上的那把一模一樣,他的頭轉向了左邊,抬起了左臂,匕首的刀鋒就那么劃了下去,一下子血就冒了出來,他笑了笑,繼而繼續盯著天花板,這四十年來不動聲色的生活猶如走馬觀花般的不斷閃現著。
對他來說,這四十年來的生活是枯燥的乏味的,缺少真實性的,但在他人看來,他卻是一個無比成功的人士,他是一家上市企業的老板,娶了一位算不上漂亮也算不上丑陋的女人,有兩個小孩,一男一女,很懂事很優秀,以這個世界絕大多數人對成功的定義來看,他是輝煌的,是卓越的,他完美的在他的人生軌跡上扮演了不動聲色。
但,他不快樂。
他想要的從來都不是不動聲色,這不應該是一個人的一生,他應該會有更多的選擇與體驗,所以,當那天午夜夢醒時分,那份潛藏在心臟深處的想法,就那么冒了出來,并且牢牢刻印在了大腦皮層上,致使最終他做出了這樣的一個選擇——用鮮血去澆灌被不動聲色摧毀的人生。
那,一定很美。
“死胖子,醒醒,醒醒……”
“是誰在喊我……”
林溪的大腦一片空白,想要抬起頭,但似乎做不到,脖子就像是被打了一圈厚重的石膏。
“胖子,昨晚氪金又氪多了吧,都給你說了,你想要的那副裝備全球就開了一個,你以為誰都是上帝的寵兒,耶穌的使者啊……”
嘰嘰喳喳的聲音還在持續,偶爾還夾雜著吃東西的聲音,不過這個家伙到底是誰,為什么一直說個不停,胖子是誰,氪金氪多了,是在說游戲嗎?
“我說胖子,就算沒氪到裝備,也不用這么消沉吧,學學我,該睡睡該吃吃,一天啥心不操多自在的……”
“你是誰?”
掙扎了很久,林溪終于勉強可以發出一兩個音節了,他晃了晃因長時間保持一個動作而導致無比僵硬的脖子,沙啞著聲音問道。
“胖子,你咋了,不至于沒氪到裝備就翻臉不認人啊”
林溪趁著這段時間終于看清了眼前的場景,這是一個破破爛爛、雜物堆積的到處都是的,大概只有二十來平的房子,剛才說話的那個人,一副流浪漢的打扮,坐在雜物堆上,手里拿著一個蘋果在啃。
“這是乞丐屋吧?我不是在自己的房間自殺了嗎?為什么會看到這幅場景?”問題一個接一個的從林溪的大腦里冒了出來,讓他頭痛無比。
正當他陷入思維怪圈的時候,肩膀猛地被人拍了一下,因為疼痛他悶哼了一聲,轉過頭,剛好與流浪漢裝扮的人對上了眼。
他的五官說實話長得很好,如此細看的情況下,茶色的雙瞳被疑惑充斥,高挺的鼻梁,白皙的面龐,如此純凈的長相與他的裝扮行形成鮮明的對比。
他很窮?
這個想法自然而然的閃現了出來,此時暫時稱呼這個人為流浪漢吧,畢竟他對此人沒有任何記憶,對如今這個場合也是一無所知,他之所以能夠如此冷靜,多虧了刻在他記憶深處的不動聲色。
“我們玩個游戲吧”,林溪突然說到。
“什么”
“我說我們玩個游戲吧”,林溪又重復了一遍。
“游戲,不玩,太累了,玩這個還不如去睡覺,要玩你自個玩,或者去隔壁找那個神經質的技術宅”,流浪漢吧啦吧啦的說了一堆,揮了揮手繼續回到最初坐的地方,蜷在一起睡了起來。
林溪看到他的樣子,知道這個策略是走不通了,不過比較好的一點是,不說話不交流的他也不會那么快的露餡。
接下來怎么辦呢?
林溪坐在椅子上,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