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星期。

孟澄還真收到一封律師函，大吃一驚，很少有人知道她的住址，拆開信封，她哭笑不得，王右安居然起訴她毀約。

理由竟是：軍人的婚姻受法律保護，解除婚約需要雙方同意，單方面解除那叫毀約。

這都能成為起訴的理由，簡直無理取鬧。

她隨手就扔進了垃圾桶，踩著高跟鞋，出了門。

今天黃成海親自來接的她，一張冰封臉，千年不變的西裝，不沾一絲褶皺，站車邊等她，為她打開車門，關(guān)上車門，無微不至。

她受寵若驚吶。

昨晚剛跟他吵過架，之前明明說好，這個月除了熟悉下部戲的劇本，以及做好戲中的舞蹈準備，不會再安排其他工作。

他居然替她接了綜藝節(jié)目，她打定主意撂挑子不干，沒想到他居然也讓步了，他放下翹起的二郎腿，雙肘抵在膝蓋上，身子微微前傾，看著她，討好似的溫聲細語：“先跟導演見個面，要是你覺得不合適，再拒絕掉，”

平日里，她也會跟他鬧，但他從不讓步，只會冷眼看她，“只能聽我的。”

小凈還問過她：“明知道大老板不會讓步，為什么還要吵呢？”

孟澄：“我得讓他知道我非常非常非常的不高興，”

他妥協(xié)的瞬間，她一下子沒反應(yīng)過來，身體還處在一級戰(zhàn)斗狀態(tài)，突然如同刺破的氣球，一下子扁了下去，

“哦，好的，”嘴巴先應(yīng)承了下來。

事后卻暗自揣測：莫非他良心發(fā)現(xiàn)，棄惡從善了？

錢斌的事也這樣，他居然給錢斌介紹了一部戲，當然不是主角，演男主皇帝身邊的太監(jiān)，簡直不像他的作風。

這兩年錢斌混得一年不如一年，她相信中間肯定有他的手筆。

她偷偷看黃成海，戴著黑框眼鏡，梳著大背頭，鼻子挺翹的，長的是不錯啦，就是生活習慣有點怪異，大熱天的，西裝革履，一年四季不變的風格，讓人審美疲勞啊。

他好像感應(yīng)到她在看他，伸手打開了音樂，一聽前奏，她就知道歌曲，最近頻繁出現(xiàn)在她的歌單里，少年獨特的嗓音娓娓傳來，孟澄沒忍住哼哼起來。

一路上，少年的歌曲頻頻出現(xiàn)，孟澄開始懷疑：這人難道也迷上了追星？

“你也喜歡？”孟澄試著打破尷尬氣氛。

“不喜歡，”他回答直接，“但不妨礙放他歌曲，”

呵，找虐唄，孟澄暗自吐槽。

到了酒分半餐廳，他終于開了金口，“記住，對方要是勸酒，咬死酒精過敏，”

“嗯，”她輕聲用鼻子回應(yīng)。

她酒精過敏，這是全世界都知道的事好嗎？

導演姓何，中年的禿頂男子，人倒是精神抖擻，從電視臺跳槽到視頻網(wǎng)站，看上去很有書生氣質(zhì)，他帶了其他工作人員一起，伸出握手狀，“你好，黃老板，”

“你好，”

彼此一陣寒暄。

何導演先提起話題，“我們拍的其實是紀錄片性質(zhì)，主要是觀察一個人宅在房間里的事，從進屋子開拍到你出房間這段時間，”

“出了房間，代表拍攝結(jié)束，”

孟澄不明白，這得多無聊，“會有人看嗎？”

何導笑的靦腆，卻直言不諱，“這正是我們需要您的原因，”

孟澄從沒參加過綜藝節(jié)目，但她演的戲都收視長虹，認識度高，口碑好，也有一定的粉絲群。

孟澄：“最近的觀眾都很理性，不好看的東西，他們也不會貢獻收視率。”

何導嘆了口氣，語重心長道：“節(jié)目到最后可能會收視慘淡，但我想努力的去做一次嘗試，你知道，為什么越來越多的人單身嗎？其中一部分人是宅，工作穩(wěn)定，白天上班，晚上回家玩手機，看電視，打游戲，睡覺，日復一日，心也就荒了。”

“他們不想，也不愿費心與現(xiàn)實中的人去交流，去談感情，一切都會圍繞自我舒適度出發(fā)。”

“電視電影也好，綜藝也好，他們來源于生活，呈現(xiàn)出來的就是你身邊人的生活，這部綜藝節(jié)目是要引起那個小我的重視，讓他們看到鏡子中的自己。”

何導侃侃而談，他心懷世界，對人類的未來表露出他的擔憂。

黃成海搖晃著酒杯，看上去像在聽，卻不發(fā)表任何意見，顯得有些漫不經(jīng)心，全程沒有參與說服。

中途，孟澄起身，去洗手間。

她站在臺前，邊洗手，邊抬頭看了看鏡中的自己，妝容還行，黑眼圈有點重，這兩天沒睡好，走回房間的長廊上，迎面遇上了謝天，白色襯衫，領(lǐng)口下解開了兩扣子，男人一經(jīng)打扮，人模人樣，謝天嘴一咧，“吆，這么巧，女神也上這吃飯。”

孟澄沒有停下腳步，只是禮貌一笑，“你好，”

“上次的事，我道個歉，給你招麻煩了，”謝天轉(zhuǎn)了個身，跟上她。

孟澄停下腳步，“以后不要做這樣的事。”

“我不得聽我哥的嗎？他是王殘暴，誰不聽他的，他有一萬種折磨人的辦法。上次你也看到了，他怎么威逼我吃了那兩只蝦。”

“這是兩回事，”什么人吶，什么邏輯？

孟澄不想跟他糾纏，抬腳走人，謝天緊跟了兩步，快一步走到自己包廂門口，打開門，大喊：“哥，嫂子來找你了，”

她剛好走到他們包廂正門口，腦子還抽瘋，停下腳步，包廂里一群男人，她一眼就看到王右安，開懷的笑意還掛在臉上，手搭在椅子上，一副吊兒郎當?shù)哪樱瑑扇说哪抗庖慌鲎玻铣乌s緊移開，抬腳便走。

包廂里一群人哄堂大笑。

謝天攔住了她：“嫂子，賞個臉，一起吃個飯。”

“你別亂叫，”孟澄生氣道。

然手臂被人拽了一把，拉著進了隔壁的空包廂，門‘碰’關(guān)上了。

孟澄沒反應(yīng)過來，他已傾身逼近她，兩人咫尺間，都能聞到他滿身的酒氣，她推也推不動，“你……你你想干什么？”

“你知道的，”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說，“我要你，”

孟澄慌了神，結(jié)結(jié)巴巴的回道：“你……你你別亂來，”

她越推開他，他便箍的越緊，王右安聞到了她身上的香味，清清冷冷的花香味，讓人捉摸不透，他不知不覺中輕撫她的臉龐，這張臉他夢見了多少回，每次到了跟前，她調(diào)皮的轉(zhuǎn)身走了，怎么抓也抓不住。

他低頭，湊到了跟前，兩人相差一厘米的距離，她偏頭，他落了空。

王右安怕真控制不住自己，傷了她，他退開兩步，手插褲袋，目光炯炯，“律師函收到了嗎？”

孟澄靠著墻，暗恨自己不爭氣，居然腿軟，她理了理鬢發(fā)，“扔了，”

“收到了便好，你得抓緊聘請個律師，他會告訴你，軍婚是受法律保護的。”

“你這叫仗勢欺人，”

“呵，”他勾了勾唇角，厲聲道：“你還沒見識過真正的仗勢欺人。”

孟澄服軟：“別無理取鬧，”

“不鬧，你能跟我好？”王右安逼問道，猩紅的眼，直直的盯著她，使她無處可逃，她是喜歡他的，她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心口一抽一抽的，好像喘不過氣。

她低下了頭。

他看不清她的神情，只見她轉(zhuǎn)身，往門口去。

他直起身子，定定地看著那道背影，落寞，倔強，他心底隱隱生疼，“我不知道你以前的經(jīng)歷，但以后我會護著你。”

“這是我的承諾，”

她停下了腳步，站在門前，卻仍背對他。

“入伍八年，立過二次一等功，一次二等功，出生入死多回，受過傷，也救了不少人，贖不了你犯下的那點錯嗎？”

“你根本就不知道，”孟澄轉(zhuǎn)過身，眼淚汪汪的看著他，“我不是個好人，你會失望的，我不想拖累你。”

王右安走近她，“我甘愿，”

我怕有一天，你看清楚我的真面目，會離我而去，你知道嗎？我更不想讓你看到我不好的一面，那是連我自己都討厭。

“我不在乎過去，只在乎你的現(xiàn)在跟未來，孟澄，余生很長，你難道要一直活在過去嗎？”

她抬頭問他：“真想要我？”

“要，”王右安幾乎沒有猶豫。

她咬了咬嘴唇，有些語無倫次：“最近我常常做夢，失眠，”

“讓我陪著你，”

“我家世不好，”

“我能給你掙一個體面的家，”

“做過缺德事呢？”

“我來贖罪，”

孟澄淚光閃爍，笑了笑，“其實我兇也不大，才A，”

“是嗎？”他的眼睛瞥了一眼，像在丈量大小似的，認真的說：“我會很勤奮……很努力的……讓它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