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車，黎明就迫切地注視著她，他伸出手板正她的頭，“今天就講完好嗎，一千零一夜的最后一個故事。”

“為什么？”

“因為我等不及了。”他的眼神灼熱而滾燙，幾乎要把她灼傷。

佐伊不緊不慢地挽起衛(wèi)衣的袖子，然后舉起左臂，平靜地開場：“我的左手臂上有一道很淺的傷疤，因為每次都涂粉底，所以大多人并不知道。

“關(guān)于這道傷疤，是個很悲傷的故事，高中的時候，我曾遭遇過校園霸凌。被人孤立，被人欺辱，經(jīng)歷過一段生不如死的鬼日子。

“最終，我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我無法忍受自己所受的欺辱，我無法原諒她們丑惡的模樣，我更無法忘卻那些噩夢般的痛苦，在一個明朗的清晨，我躺在在浴室里割腕自殺，沒有成功。

“被救之后，我覺得顏面盡失，失去了希望。逃到了美國，一走就是十年。”

她的話剛說完，黎明就像得了失心瘋，不管不顧地迅速侵占了她的呼吸，然后他的吻如同連綿不斷的雨接踵而至。

“以后，讓我留在你身邊好嗎，永遠(yuǎn)都不要離開我。”間歇的時候，他的額頭冷汗涔涔，恍如大夢初醒，迫切地詢問她。

“好啊，”她勉強地笑，他明朗的笑，讓她沒辦法拒絕他，她只能說謊，“我們永遠(yuǎn)，做彼此的時間終結(jié)者，不離不棄。”

他的吻再次淹沒她。

回到家之后，她自覺地去廚房忙碌，他叼著一個蘋果，靠在廚房的門上，目不轉(zhuǎn)睛地隨著她的身影移動，似乎只有這樣，才能看透她，看到她隱藏的所有秘密。

“這個牛排差不多了，你收拾一下餐桌，然后把酒杯拿出去。對了，我剛才不是買了蠟燭嗎，點上。”佐伊背對著他吩咐。

“哎，馬上去。”黎明忙不迭地應(yīng)著，屁顛屁顛地干活去了。

佐伊心里莫名好笑，滿腹狐疑地扭頭看了他一眼，以前怎么沒覺得他這么傻呢，傻得可愛，她想。

她和他相對而坐，華麗的大吊燈，打下來微微泛黃的燈光，將兩人籠罩在朦朧、浪漫的氛圍里。

他們一直注視著對方的眼睛，哪怕手中還在忙碌地切著牛排。

佐伊嘴角含笑，沖著他舉起紅酒杯，他連忙回應(yīng)，也舉起酒杯一飲而盡。不出一會兒，他的雙頰就已經(jīng)微微泛紅，多了幾分可笑，多了幾分他少年時的天真。而佐伊還是那副不急不慢、勝券在握的姿態(tài)。

許是不勝酒力，黎明的話匣子反倒被打開了，“佐伊，有一件事，我想告訴你。”

他的語言已經(jīng)沒什么邏輯了，她以為他醉的厲害，又要說什么難以啟齒的情話，于是半含嬌羞地點頭。

“高中的時候，江藝瑟，害死過一個女孩子。”

猛然受到巨大的沖擊，佐伊的臉色瞬間凝結(jié)成冰，黎明沒有任何預(yù)兆，硬生生地揭開他的傷疤，連著血帶著肉，仿佛遭到猝不及防的致命一擊。她沒有開口，用平靜等待著他的下文。

“事情過去很久之后，我不止一次地去過那個女孩子遇害的地方，想要尋找哪怕一丁點事情的線索。我一直覺得蹊蹺，卻又找不到問題。”

“所以呢，沒有證據(jù)，你怎么能確定就是江藝瑟呢？”她，幾乎感覺到自己聲線的顫抖。

“直覺，”他辦瞇著眼，眼里滿是陰霾，“在事情發(fā)生前幾天，學(xué)校外面的一群社會女混混找到我，她們說要讓那個女孩好看，除非我親口拒絕那個女孩子，并且再也不跟她有任何交集。我答應(yīng)了她。

“可是，事情過去沒幾天，那件事就發(fā)生了。警方最后判定說，施暴者是那群社會混混，江藝瑟并未參與。我左思右想，還是想不通，那些女混混和我和那個女孩之間，沒有任何交集。除非，那個交集是江藝瑟，一切的因果才對應(yīng)的上。”

一切仿佛凝結(jié)了，就像電影中的慢動作。佐伊的大腦放空，全身僵硬，遲鈍地望著對面的黎明，低著頭陷在沉默中。

“為什么要告訴我這個故事，這跟我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難不成，你是想借這個故事，徹底拋棄你的前女友，跟我表忠心嗎？”

“不，不是，”黎明慢吞吞地?fù)u頭。

“我想知道，如果你是那個女孩，你會原諒我嗎？原諒當(dāng)初那個莽莽撞撞，深深傷害過你的我，原諒那個后來悔不當(dāng)初，努力懺悔的我嗎？”

黎明抬起頭來，用最含情脈脈的目光注視著她。

這是今天晚上，不知道第幾次了，她被他嚇到想要落荒而逃。

繼而，她從椅子中站起來，走到他面前，向他伸出手，語氣溫柔，像安撫，又像叮嚀：“如果是我，我一定不會選擇原諒。當(dāng)初受傷害的是我，現(xiàn)在憑著幾句懺悔就要求我原諒，曾受傷的是我，如今被要求原諒的，也是我，憑什么，我要這么可憐？懺悔，是你們欠我的，是你們應(yīng)該的，關(guān)我什么事情。我不原諒。”

“但是，”她牽起他的手，“盡管我不會原諒任何人，我仍會盡我所能，去忘卻。忘卻那些不好的曾經(jīng)，讓好日子像河水一樣無窮無盡，細(xì)水長流下去。”

他的眼中波光流轉(zhuǎn)，各種心情摻和在一起，像個大染缸，擾的他心里不得安寧。倏忽，他突然起身，把她打橫抱起來，徑直向臥室走去。他離去的時候，桌上的蠟燭閃爍不定。

他把她壓在身下，呼吸急促，手中的動作又帶著幾分生疏，濃濃的酒氣向她撲面而來。

她伸出手，止住他忙碌的雙手，和全部的動作。他愣住，忽然不知應(yīng)不應(yīng)該繼續(xù)。

“你愛我嗎？”她沒來由地問。

“愛。”回答，果然如預(yù)期，斬釘截鐵。

“黎明，你確實該愛我一次，愛到奮不顧身，愛到可以為我放棄一切。”她微微抬起下頜，像是在霸道地命令，又像是在霸道的宣示。

“好，我答應(yīng)你。”

他的尾音還沒消逝，她突然湊上去，雙手迅速攀上他的脖頸，然后她的唇截斷了他所有呼吸。

她合上長如蝶翼的睫毛，一滴眼淚無聲地順著眼角滑落下來。果然，他不是故意的。她賭對了，她本該知道，他一定是無辜的。

從今往后，她的世界，藍(lán)天白云，有你有我，四處都是清風(fēng)明月，無處不是風(fēng)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