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愿意多惹是非，海棠雖是跟了我數月，但是我看她一心對公子好，自己又是有其他打算就成全了她。
以后無論發生了什么，至少都不與自己相干。
“從軍有苦樂，但問所從誰。所從神且武，焉得久勞師。相公征關右，赫怒震天威。一舉滅獯虜，再舉服羌夷。西收邊地賊，忽若俯拾遺。陳賞越丘山，酒肉逾川坻。軍中多飫饒，人馬皆溢肥。徒行兼乘還，空出有余資。拓地三千里，往返速若飛。歌舞入鄴城，所愿獲無違。晝日處大朝，日暮薄言歸。外參時明政，內不廢家私。禽獸憚為犧，良苗實已揮。”
“男兒志在為國效忠，想必這樣的心境更是不同。”我斜倚在窗下，品讀這王璨的從軍詩，家園安寧是多少人的夙愿，現在國家內憂外患，雖是國力鼎盛但戰事不斷這是誰都不愿意看到的。
齊國便是因戰事頻頻才國將不國，現下雖還安樂，但也餓殍遍地，我國素來與魏國交好，但各自有各自的苦衷，蒙古自新可汗登基以來還算是安定，沒有挑事。南方邊境騷擾不斷，奸佞之人便趁虛而入，少則撈財，多則奪官。
壞消息不斷傳入耳中，昨日聽聞永昌侯被斥責，不孝于先帝，未能為國家出力，寡言少語。
我呆坐著，不知自己何時才能得償所愿，怎樣選一個恰當時機。
九煙怪我道：“小姐又在苦思，雖近日壞消息總是不斷，但還有個好消息是要告訴小姐的。”
我不語。扭了頭期待著望向她。
“近日從姨娘那里傳來好消息說海棠有孕，現在老夫人正陪著她呢。”
“那很好啊，丘原本就是要人照顧的，現在不是更合意嗎？”我淺笑。
“小姐怎么這樣想，你是這樣想的，但是人家可不一定呢，借著懷胎說不定都要給小姐臉色看了呢？”九煙的眉心緊蹙，不知是自己的揣測還是別人的言語傳來的。
“我原本也是希望她早日給侯府添孫，如今如愿，還有什么害怕的。更何況海棠雖任性些但不至于給我臉色，你想的多了。”我不愿自己陷入到女人的戰爭中，一味的安慰她。
“小姐。”九煙撇過臉去不愿看我。
“九煙。”我輕聲喚她，“現在是沒有人，可是畢竟我是少夫人了，若是你在這樣叫著，說不定真會讓別人抓了把柄去。”
“好，奴婢知錯了。以后定不會了。”九煙神色黯淡了下去，搬了地上的熏爐便出去了。
時隔一盞茶功夫，又搬了個新的回來。
小巧精致，云海翻騰中兩只大雁追逐嬉戲，天地之大仿若無關自己。
“喜歡嗎？”九煙看著我仔細的端詳，盯著我的眼睛。
“做的倒是挺好的，現在正是節約的時候，怎么又給換了個新的。”
“這個是公子親手給夫人做的。”九煙神采飛揚。
她的雙眼里好久沒有這么開心，也沒有這么高興了。我瞧著她身上的杜鵑花燦爛如火，濃艷逼人，便伸手撫摸。
“公子雖然久不在夫人房里歇著了，但是還是看得出來是惦記夫人的。”
“既然是公子送的就好生的收著，入夜了尋了梅香點上。”這一點的深情我不是不喜歡，而是不愿喜歡。
“夫人，有一事想要告知。”九煙拉著我的手將我送至榻前。安坐。
“姨娘其實不是你想的這樣。”九煙話沒說完就聽見有人在院子里長笑了。
我扶了她的手，以示安慰。
朝著門外輕點了下頭，九煙便出去迎客人了。
見是三娘來了，便歡笑著讓了她進來。
“嫂嫂可是知道了嗎？”她直言不諱，笑晏中藏著匪夷。
“知道什么？”我一頭霧水。
“你家姨娘有孕的事。”舒姨娘快人快語慣了也從不遮掩。
我接了九煙手里的茶，放在她手上道：“九煙剛剛跟我說了一二。”
“這里邊還有故事呢？”舒姨娘從門外看了一眼，仿佛是害怕別人聽到。
低聲說：“她有一日偷了你的衣服，趁著丘公子喝醉，穿了才有孕的。”
我不以為意道：“哪里還用得著穿我的衣服。海棠明艷動人，而且頗得公子喜歡，納了做妾也是情理之中，有孕更是必然的，妹妹不必這樣。”
舒姨娘使勁拍了桌子，茶盞都震動起來。“公子納妾也是順了嫂嫂的意思，心里是不愿意的，如今仗著自己有孕都要當家了。”
“此話怎講？”
“剛老夫人告知大家若是海棠生下女孩，就賞銀五百，若是生下男孩，以后家里女眷事宜都由她掌管。”三娘生性外向，從不在意這些，今日是真的怒了。
“既然是老夫人的決定，那就順從了就是了。”我盯著三娘的眼睛希望她安定一些。
“嫂嫂，你是郡主，若是你先懷孕，大家定是滿堂歡喜，今日是她，以后大家的生活都不知要怎么過了。”三娘激動的怒容滿面，我只讀書練劍養花，其他事真是不上心。
“她管事也未必不是好事，說不定家里還能更好呢。”我在三娘的纖細玉手上輕輕拍拍，安慰她焦躁的心。
管家原本是乾元的事，現在難過的可能就是她了。我差了九煙給她送了一盒今日剛拿來的新鮮果子，主仆兩個便去好生的安慰她。
院子里安靜非常，落了針都能聽得見，平日都是見她陪著嬌兒看書識字，或是和丫頭在院子里培花養草，今日確實不同。
我掀了簾子進去，見她在床上躺著，便讓九煙出去，我自己陪著她。
“你來了，就自己隨便坐吧。”乾元沒有回頭。
我挨著她坐下，看著她嬌弱的身體，不知該如何安慰才是。
“你若是來勸我的就回吧，若是來玩的，我便陪你。”乾元臉上沒有顏色，沒有淚痕，是我自己想錯了，原來她遠比我想象的堅強許多。
“你怎么身邊也不留個使喚的人，嬌兒到哪里去了？”我盡量不去想有關海棠的任何事。
“嬌兒說是想吃麻糖糕，又嚷著要自己做，就讓巧書帶著她到廚房里去了，其他人我也不愿見，就都差遣出去了。”乾元的淡然是我無法學會的。
“嫂嫂既然無恙，那么也就是我擔心多余了，這樣才是我心中的乾元模樣。”我撿了好聽的說。
“你這個丫頭，何時這么會哄人了，你我相識也很長時間了，我就知道你與世無爭，卻不知你哄人的本事倒是一流呢。”兩人面面相笑。
“嫂嫂知有我這樣的至交好友便可以放心相交了。”
“是啊，有你我便無憾。”乾元堅定。
“海棠雖然仗著自己有孕，但不也是沒有生出來嗎？嫂嫂不必掛懷，更何況嬌兒還多了一個玩伴。”這樣的話也是我自己不愿聽的，仿佛是我不愿見海棠，還對她不滿。
“唉！”乾元嘆氣“早知女人的艱難，卻這樣難以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