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營里一片荒涼,少數的兵士搬運糧草,幾個老兵慵懶坐廊檐下懷抱大壺滿臉通紅,看樣子許是已經喝了很不少,見我和春曉這兩個生人,也不厭煩,看一眼便不再看,其中一個腿上浮著黑色的深坑周邊生出新生的紅肉,仿佛昨日剛剛生出來的一朵花。
因我心里早有準備,并不覺得任何不妥,鎮卻覺得惡心不止,大成見我們甚是狼狽,便溫言細語安慰道:“兩位兄弟初來乍到,這里確實有股子難聞的氣味。”我不覺失落,漫長雄關,卻也是白骨駐守方能有御座和百姓平安。
“大成,我們兄弟兩個沒見過世面,以前只知家里難過,央父母討肉吃,卻不知這平安竟是這樣換來的。不知你家里還有什么人?是為什么來的?”
大成見我傷感,也并不避諱,直接道:“家里父母早亡,自小跟隨叔父討生活,后國家征兵,我沒有去處便跟著叔父來到此處。”我見他臉上毫無傷感之情,心里想著,“這孩子也太堅強了,這么的小便在軍營,連個將來也未必見得有。”我思忖出神,鎮揪我衣角,我趕忙問他:“可曾讀過書?”
“我都這樣了,哪里還讀什么書,也就會寫自己的名字罷了。”聽得有人叫他,他就急忙跑了,我與鎮站在原地,正愁沒有落腳處,聽到有人喊我,便順聲過去。
“樂善兄弟,你與鎮兄弟跟我走,我給你尋了一個住處。”他言語不多,但顯然也喝酒了,我與他分開也就一刻鐘,怎么的就見他臉紅脖子也紅了。
“方大哥,我們兄弟兩個住處倒是可以簡單些,只是不知以后能夠干什么,這軍營里的粗活兄弟我都能干的。”我也不敢再胡思亂想,也好生的計劃自己來此處的目的。
“活計也不用你做,你可會寫字?”方順直直的盯著我的眼睛。
“會的會的。”我趕緊回答。
“今日你便與我到教場里,我們這里有一個會寫書信的兄弟上次打仗死了,眼下正愁沒有人會寫家書呢!”見他樂呵呵的,我也就徑直跟隨他走。
過了兩三處破爛不堪的矮屋子,隨處可見駐守的士兵,值班站崗巡邏,雖是一座城,但感覺一篇荒涼,人煙稀少,經過這樣熱的中午沒想到傍晚時分卻是寒氣逼人。
一件不大的屋子,打掃的干干凈凈,相比這里的主人定是一個十分熱愛生活的人。
一個簡單的木頭桌,中間有好幾個孔,看的出是射箭的痕跡,桌腿是修過的,而且其中有一條桌腿不沾地面。周圍除了幾把椅子,還有一張將就能夠睡人的床,其余的都沒有了。
方順說:“這里原來是我們一個小保長住的,他在送信路上被殺了。”我低沉哦了一聲,春曉臉色卻越來越白。
“這位鎮兄弟是病了嗎?怎的臉色這樣難看。”他雙眼直直的看著春曉,我怕看出破綻抬手上去摸了一下,額頭不燙,估計是餓的。我說:“我這個傻兄弟,可能是餓了。”
方順使勁拍了一下頭,露出一排整齊好看的牙齒道:“我自己去喝了一杯,倒是忘記給你們哥倆帶點吃食了,就這里等著。”邊說邊向外走,我與春曉互相看一眼,深深嘆口氣。
放下手里包袱,鎮道:“夫人······”我趕緊示意她不可用原來稱呼,她改嘴道:“大哥,眼下我們已經來了,就給寫書信嗎?”
“今日就這樣,待明日,我詢問一下管叔。但千萬記得我們兄弟······”話還未說完,管鵬卻進來了。
“兄弟怎樣?”管鵬接了話問。
“一定要互相幫扶。”我沒有漏出怯懦,大膽的說。
“哦,明日安排你們。”這樣直接,沒有廢話就問一句扔一句,便有徑直走了。
入夜以深,寫了最后一封信,大家伙就都散去了。
吹燈剛睡下,就聽得外面吵鬧的厲害。
起身,撿了厚衣服披上。春曉害怕,拉著我道:“大哥,不要出去,我害怕。”我伸手按了按她冰涼的手,示意她沒事。剛要開門,一個大頭兵嘭嘭嘭使勁敲門。
開門的吱呦聲沙啞厚重沉悶,我不認識,估計是晚間給寫過信的孩子吧。正在回憶這是誰,來者匆匆拉了我往外跑,“樂善兄弟跟我去躲躲。”我使勁拽住,答到:“我家鎮兄弟還在里面,我喚他一起走。”
剛折回來,春曉已經出來了,半披著衣服,也沒顧上穿襪子,赤腳笈了鞋往外跑來追我。我拉了她,趕忙跟著這個大頭兵向后方向跑去。
耳邊一篇聒噪,擂鼓聲不絕于耳。我心急如焚,拉住大頭兵追問:“兄弟這個發生什么事了?”身形健壯的男子邊回頭邊答:“賊寇偷襲我城防,不知對方潛入我軍多少人,只覺得到處放火。管師氏正在帶兵清繳,敵人眾多,為以防萬一,特讓我來照顧你們兄弟。”
我與他不敢遲疑,只一路連跑帶奔,逃到了一處狹小隱蔽處,除我與春曉二人外,不認識的還有一些老弱婦孺。心里不知為何升騰起莫名的緊張來,不知還有什么事情發生,只覺渾身如芒刺在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