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東郡。
一座巨大的府邸，碩大的衛字散發著無盡的威嚴。然而這種威嚴，在此刻卻顯得給外滑稽。自從董太師身亡之后，昔年逐漸走下坡路的衛氏遭受了一場大劫。
匈奴兵馬大規模入侵河東郡，從此成為他們的牧場。
樹枝搖晃一片樹葉滑落了下來，帶起無盡的悲涼。
站在府前看著前面碩大的牌匾嘴角流淌出苦澀的情緒，傳聞這個牌匾是武帝親自賜予大將軍衛青的。雖然已經過去了無數歲月，但任然能從中窺視昔年的輝煌盛景。
氣運之龍若隱若現，皇家兒郎兵出草原，是何等的威風凜凜。
奈何現在卻淪落為需要用一女子的清白茍且偷生。
值得諷刺的是他們討好的居然是匈奴。
衛青的宿敵，一生最為值得夸耀的功績，皆是匈奴人。然而他的子孫，堂堂河東衛氏，居然不堪到了這樣的地步。
轉身上車往前面走去。
身后的侍女，以及一對孔武有力的匈奴士兵連忙緊隨其后。
大門開了一條縫，里面的人看著遠去的背影，忍不住暗暗長嘆。是我衛氏對先祖不敬？為了家族的傳承，讓此女改嫁匈奴單于從而獲得活命之機？也許有一點點這樣的念想，可更多的卻是因為時局所致。
天下大亂使得朝廷無力掌控各方勢力，匈奴盤踞河東郡此乃大勢。而且匈奴單于早已垂涎昭姬之容貌，縱然我等不主動獻出，難道還能抵擋這些如虎似狼的匈奴精銳不成？
要怪不要怪我衛氏，而是如今的世道。
“公子、真的不把她救出來？”
“闔府上下的性命皆在匈奴人之手，我河東衛氏如何救人？”
衛覬滿臉憂愁的說著。
河東衛氏雖然算不上什么世家大族，但也稱得上是書香之家。府中之人少說也有數百之眾，孔武有力的家丁也不下于百余人。看起來好似有些力量，但在數千匈奴人的面前卻顯得有些可笑。
不過蔡昭姬又非是我衛氏獻與匈奴單于的，而是匈奴人趁著長安大亂，從王允、呂布等人的手中硬生生搶過來的。
只是昭姬乘著匈奴人疏忽之際，逃到了我河東衛氏府中，這才有我衛覬為了茍且偷生把她獻與呼廚泉單于的說法。偏偏這種說法自己無法辯解，故此只能保持沉默。
畢竟蔡昭姬是自己的弟媳，哪怕這個弟媳需要加上曾經兩個字，但這卻是一個不爭的事實。
雖然二弟已經離世，但蔡昭姬和我衛氏的情分并沒有消失，反而因為她的庇護讓匈奴人放了府中數百人的性命。也正是因為這些事情，才會讓人難受。
衛覬的目光逐漸復雜了起來。
“可她……”
身邊的家丁露出不忍的神色。
明明出身顯赫卻接二連三的遭到不公的對待，先是嫁給二公子，但不久二公子就以病故。不得已她只能返回娘家，恰好其父在長安平步青云，以為能有一個安身之地。
但好景不長。
王允以連環計殺董卓，百官無不拍手稱快。唯有她的父親秉持公道，卻被當場斬誅殺。
爾后長安大亂匈奴來襲，讓她成為呼廚泉單于的女人，雖然不是閼氏但其地位卻也不低。也是因為這些，衛府才沒有被匈奴人夷為平地。如此看來衛氏數百人，都受到了她的恩惠。
“公子何不修書一封前往洛陽，稟明河東郡之苦，讓朝廷出兵驅趕匈奴”
“彼時我等也能……”
家丁說到這里的時候停頓了下，看著四周游戈的匈奴士兵，把后面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衛覬輕笑。
“你現在還指望朝廷？陛下能從長安逃出來已經是萬幸，如何有余力出兵？莫說出兵河東郡，就算自保恐怕也是癡人說夢”
“可這天下畢竟還是大漢的天下，各地太守、州牧也是陛下的臣子”
“若真是你說的這樣，河東郡又如何會被匈奴占據？我那可憐的弟媳，也不會整天以淚洗面”
“這？”
家丁啞口無言。
就在此時響起急促的腳步聲，一人快速跑來。
“公子”
“小人萬死，三公子不知所蹤”
侍衛心情沉重的對著衛覬說著。
現在是危機時刻，雖然有蔡昭姬在呼廚泉單于面前斡旋，但匈奴內部想要踏平衛氏府邸的聲音卻并沒有消失。假若這個時候匈奴人發現被囚禁的衛氏三公子跑了出去，豈不是會天塌地陷？
彼時縱然蔡昭姬在怎么出力，恐怕全府上下也難逃一劫。
“身為府中侍衛，難道你的回復只是不知所蹤這幾個字嗎？”
威嚴彌漫開來。
侍衛心中不由得一顫，連忙把頭低了下去。
“公子恕罪”
“小人還發現密道有被打開過的痕跡”
聲音雖然并不大，但卻不亞于一道驚雷。
密道？看來他是偷偷溜出去了。難道他不知道，這個時候出去究竟意味著什么嗎？身為府中的公子，居然如此不穩重，當真是荒唐至極。可是事已至此，自己又能為之奈何？
手死死的捏成拳頭。
淡淡的疼痛感從手心蔓延，此時才發現，自己居然用指甲劃了一條細小的傷口。
“嚴密封鎖消息，若是泄露出去，我衛氏危以”
“諾”
侍衛滿臉嚴肅的回復。
站在身后的家丁對著衛覬詢問。
“是否派人出府找回三公子”
“三弟荒唐，難道你們也想求死不成？假若出府尋找他，豈不是相當于告訴匈奴人，我衛氏極不安分”
衛覬訓斥。
也許是因為顧忌府外巡視的匈奴將士，聲音壓的很低。目光閃爍隨后狠狠一咬牙，做出關乎數百條甚至更多人命運的決定。
“秘密訓練府中可戰之人，若真有不測，可決死一擊”
“諾”
家丁肅然。
想不到平時穩重儒雅的大公子，在絕境中居然能做出如此瘋狂的決定。
我衛氏雖然只有百余精銳，卻也能讓匈奴人如硬在喉。如若不然他們也不會費心費力的監視我等，而是任意殺伐。
其一是蔡昭姬斡旋，其二又何嘗不是忌憚。
須知我衛氏出過一位大將軍，他的名字叫衛青。
而衛氏精銳則足以承載他的榮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