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方這幾天總覺得家里氣氛不對勁。
清漪興致不高，一天到晚總是躲在房里，就連丫鬟們看自己的眼神都有些不對，甚至說話都夾槍帶棒的。
“小桃，你說，家里這幾天出什么事了。”齊方對別的丫鬟也懶得多嘴，但小桃是自己的侍女，有事自然找她。
當下小桃便一五一十地把話說了：“家里幾位嬤嬤去了一趟采玉樓，但藍玉并不買賬。”
齊方這才知道怎么回事，扶額道：“這算什么，我跟藍玉什么關系都沒有。”
小桃在一邊嘀咕道：“要小桃說，少爺也忒不正經了，竟去招惹那種人。”
齊方瞪了小桃一眼：“什么時候你還教訓起我來了，下去吧。”
小桃出去后，齊方自己想了想，終于明白自己和藍玉的那些“巧合”。
齊方發誓，自己之前根本沒往那方面想，雖然說起來，三妻四妾是每個男人的夢想。
但齊方自小所接受的教育還是讓他難以真正放開。
有些東西想想就好了，自己和清漪感情很好，沒必要再在找一個，雖然云國納妾合法。
想明白這些，齊方也暗自決定，以后要少跟藍玉來往，不為別人，只為讓自己的妻子安心。
床頭打架還能床尾和好呢，經過齊方一夜的辛勤撫慰，清漪很快就原諒了齊方，本來事情也不大。
這日齊方正與清漪在屋內閑坐，如今天越來越冷了，兩人一人抱著一個手爐，品評桌上的畫。
這幅畫是下面的人前幾天從民間收上來孝敬齊宣的。
齊宣看了很喜歡，就收入了玉篦堂。
清漪畫才出眾，細看了這幅畫，點頭道：“這幅畫很明顯是在模仿杜月明的手法，但自我風格已顯，再有個三五年，定能成一代大家，難怪老爺會喜歡。”
對于畫畫，齊方是十足的外行，他只朦朧地覺得這幅畫很好看，但要他說出哪里哪里好，他說不出來。
但齊方還是問道：“這杜月明到底是誰？玉篦堂里收了他不下十幅畫，我去留墨和宏炎家，他們家也收有這個人的畫，這人什么來頭？”
清漪道：“咱們家老爺當年科舉什么出身？”
齊方答道：“榜眼。”
“那你可知道老爺那年的狀元是誰？”清漪笑道。
“難道就是這個杜月明？”齊方猜測。
“這位杜狀元畫工舉世無雙，被皇上親口稱為‘畫仙’。他與咱家老爺相交莫逆，玉篦堂里的那些畫大都是他親手贈與老爺的。”清漪一邊看著桌上的畫，一邊給齊方解釋。
“后來呢？”齊方想了想，按理說這么一號人物不應該聲名不顯，但齊方卻很少聽見有人談及這位畫仙。
清漪正要接下去說，忽然從屋外傳來紅兒、小桃她們一群丫鬟的呼叫聲：
“下雪了！”
“下雪了！少爺，少奶奶快出來看呀！下雪了！”小丫鬟在外面敲窗戶。
仔細聽，窗外有簌簌的下雪聲。
夫妻二人放下手爐來到門外，果然在下雪，而且越下越大。
齊方看著門外的大雪，忽然想起謝道韞的“未若柳絮因風起”。
“你說，這雪像什么？”齊方問清漪。
清漪想了想道：“像柳絮在風中飄。”
齊方聽了，饒有深意地看了清漪一眼。
在外面看了一會兒，齊方興致就下去了，回到屋里拿起筆畫了幾筆。
“拿給外面，叫盡快做出來。”來福看了看紙上的圖畫，是一個很奇怪的小鍋子，也不知道干什么用的，反正少爺叫做就做唄。
第二天上午，來福高高興興地拿著那個奇怪的小銅鍋來找齊方，而齊方和清漪二人正在看一張帖子。
“我只當是和尚的玩笑，沒曾想他竟真來請了。”齊方看著帖子笑道。
妙空在帖中的邀辭極雅，說是要請齊府上下上山飲用初雪泡的茶，另外寺中的梅花已開，要請齊宣大人，齊方和少夫人清漪一起上山賞梅。
齊方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等著回話的來福，道：“正好，咱們上山打秋風，吃大和尚一頓。”
說著從來福手里接過小銅鍋，得意地拍了拍：“不錯，好手藝。”
來福見要出門，說道：“老爺還在衙門沒回來。”
“我知道你們，老爺在你們哪里耍得開，快叫他們收拾收拾，我們上山。”齊方吩咐道。
能出門耍是最好不過的了，來福和小桃并紅兒幾人，又叫上幾個頂事的老人，一家人便上山了。
經過一天的雪，外面早已是雪白的一片，路上行人少了，有三三兩兩的幾個人，也都裹得嚴實，手里哈著白氣快步走著。
清漪挑了車簾向外看，正看見路邊一個老奶奶跨著籃子在賣燒餅，也不知道是一時嘴饞還是菩薩心腸，清漪當時就叫紅兒拿錢將老婆婆的一籃子燒餅全買下來。
“比不得家里的精細，偶爾吃吃卻也很有滋味。”清漪撕著燒餅，小口小口吃著。
齊方看著一籃子燒餅，笑道：“咱們應邀上山，總不好空著手去，有這一籃子燒餅，倒也能略作表禮。”
齊方一番話，說得眾家人嬉笑不已。
連領頭的老人也夸齊方鬼機靈。
早有小沙彌在山下等候，一行人才到太平山腳，小沙彌便笑呵呵地上前行禮。
又經小沙彌引路，一行人很快便到了法嚴寺地界。
妙空主持迎出，齊方晃了晃手中的籃子：“大和尚，這一籃子燒餅送你了，還熱乎呢。”
妙空幾時受過這種禮，便大笑地收了。
齊方又說：“今日你請我飲茶賞梅，我少不得要在和尚你這里叨擾了。不過我不白吃你的，看我給你帶什么來了。”
齊方說著便把小銅鍋遞給和尚：“今天給你嘗個新鮮。”
齊方做的當然是個火鍋，天不冷還不覺得，一入冬齊方就特別想吃火鍋。
正好乘著上山賞梅的機會在妙空和尚這里蹭一頓。
鴛鴦鍋是齊方的底線，但清漪體弱，加之又是在廟中，齊方選擇了清湯鍋。
“寺中無甚吃食，只是些青菜豆腐，只要不嫌棄就好。”妙空也樂得奉承。
于是，三人便在這法相莊嚴的法嚴寺中吃起了火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