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大姐好多年了,盛以凡都已經不知道打人是什么感覺了。
今晚哪怕馮成周在,她也顧不得,不揍那孫子滿地找媽媽,她就不姓盛。
平日里見慣了盛以凡嘻哈模樣,突然之間看到她安靜的一面,馮成周怪不習慣的。
昨晚她也只是電話交待讓他幫忙找一個叫水哥的人,卻沒告訴他原因。
也許是察覺了車內氣氛太過安靜,也許是透過玻璃看到了馮成周時不時瞥一眼副駕駛上的她,盛以凡放下撐頭的手,坐直身體偏頭看他,順便交待自己今天晚上要干嘛,免得嚇到他了,“今晚我要打架你別攔著,當然如果我處于下風了,你可以讓阿珂幫我把那人困住?!?/p>
馮成周忍不住笑,前面氣勢很足,后面就不行了,這很盛以凡啊,相較她平日里來酒吧裝得很辛苦樣,他倒是喜歡看她現在這樣。
醫院里申姜一直打不通盛以凡的電話,怕她惹事,但又不知道馮成周的號碼,在床上坐不住,拿過拐杖慢慢拄著來到了護士臺,想要一臺輪椅出去一趟,卻被告知要找裴醫生,他同意了才能出去。
這么麻煩,她突然后悔沒留馮成周的號碼。
問護士要裴醫生的號碼沒給,她們見她很急,便松口讓她用護士站的座機,護士撥了兩邊都沒通,第三遍終于通了,申姜沒想到會是梁京墨接的,聽見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她一時之間不知道怎么開口。
梁京墨剛好來裴陸辦公室拿東西,見屏幕顯示是住院部座機號就順手接了,等了一會沒聽見那頭傳來說話聲音,他便開了免提放在桌上沒管。
有多久沒叫過他的名字,申姜只覺喉嚨像干涸的河床龜裂的田地,反復吞咽了幾口唾沫才發出聲:“梁京墨,是我,申姜,如果裴醫生回來能不能麻煩你幫忙轉告一下他,我有急事要出一趟醫院,希望他能同意。”
手拿東西準備出辦公室的梁京墨聞聲頓住腳步,不過兩秒便帶上了門。
這回換那頭沒聲音,申姜手指卷了卷座機的電話線,心想他應該聽見了吧,過了好一會才掛電話,然后慢悠悠地拄著拐杖回病房等消息。
病人竟然直呼梁醫生的名字,申姜進了病房后,護士們小聲討論了起來。
等啊等,等到天都黑了,等到黃花菜都快涼了。
申姜沒等到裴醫生,倒是把梁京墨等來了。
聽到腳步聲,站在窗前的她,回頭望著幾步之外的他,眸光微愣。
穿著白大褂的他也不知道什么時候進來的,一聲不吭,就那么站在清冷燈光下,靜靜地看著她,明明那眼里平靜無波,可她看來透著股涼薄,尤其是他身上穿著的白大褂此刻比病房里的白色墻面還叫人覺得冷。
一個人在病房的時候她就想好了,既然這段時間里抬頭不見低頭會見,只要不跨過那條線,就順著心走,畢竟這樣的時光很難再有了。
至于他,恨她也好,當做陌生人也罷,都不重要了。
所以,她選擇先一步打破病房里的寂靜,問他:“裴醫生同意了嗎?”
她站在窗前有多久,梁京墨是知道的。
他想從她身上找到過去的影子,可惜沒有,一點都沒有。
待開口,聲音也不免又再冷淡了些,“裴醫生還在手術室,即便沒在手術室,他也不會同意的,以你現在的情況不適合出去。”
雖然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申姜還是免不了有些沮喪,轉過身將頭靠在墻上,眸光重新投向了窗外,無聲嘆了口氣。就她現在這樣,再加上盛以凡的脾氣,和好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
窗外滿目都是冬季的蕭條,申姜對身后站著的人道:“謝謝?!?/p>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申姜以為梁京墨應該走了時,身后再次傳來他的聲音。
梁京墨凝望著她的背影,問她:“你要出去做什么?”
有些意外他還在,申姜再次回頭,不過沒有看他,而是靠在窗前低垂著頭,為了緩解心里不斷涌起的情緒,只能扒拉著手指壓下,“我跟以凡吵架了,打電話她不接,我怕她會鬧出什么事。”
現在是她比賽關鍵期,可別她前腳進了醫院,她后腳就跟進來了。
梁京墨手指頂了一下鼻梁上金絲邊框眼鏡,鏡片后的眸光一片晦暗,上前幾步站定,掏出白大褂里的手機遞給她,“地址電話?”
視線里多了一部手機和一雙手工皮鞋,兩人離得如此的近,可申姜不敢抬頭,“什么地址電話?”
拿頭頂對著人說話,可沒多少人會喜歡。
梁京墨顯然已經沒了耐心,直接將手機塞進了她手里,“你要去的地址,還有你的電話,找到人了方便聯系?!?/p>
申姜手指握著梁京墨的手機愣了好一會,反應過來后也沒問他密碼多少,當成自己手機習慣性輸入密碼,沒想到竟然……
竟然解開了鎖,手指頓了幾秒,不敢繼續多想,找到通訊簿便麻利地存了自己的號碼,然后伸出雙手將手機遞給他,“到了烈焰酒吧,找酒吧老板馮成周,他應該知道以凡在哪?!?/p>
如果要用一個詞來形容眼前這雙手的話,梁京墨想雞爪最適合不過,雙手見骨布滿青筋,不由地想起,扶她那會手里毫無重量可言的體重。
接過手機,他眸光晦暗不明,盯著她的頭頂,聲線低沉冷冽的厲害,“麻煩你,要么永遠不要出現在我的視線里,要么別以這副樣子出現在我的視線里,瞧著礙眼。”
礙眼,多么傷人的兩個字。
原來在他心里她已經是這樣一個存在,原來殘火熄滅是這樣一種感覺。
申姜緩緩轉身,聽著梁京墨離開的腳步聲和關門聲,手指一點點緊拽著胸口,唇角硬生生扯出一抹笑,就這樣了。
阿珂手下的人,是在一家棋牌室找到那個叫水哥的男人,盛以凡跟馮成周趕到時,人正被堵在巷子里。
其實讓阿珂出動實在是有點大材小用,不過既然馮成周都已經用了,盛以凡再說什么就顯得見外。
巷子里沒有燈光,遠遠地走進來,盛以凡就認出了那個叫水哥的男人,朝阿珂和他幾個手下打了個招呼說了幾句,便往水哥方向去。
盛以凡水哥在電視上見過幾次,小有名氣,跟申姜是朋友他也知道,反正今晚逃不掉,所幸也不做掙扎往地上一坐,NND跑了一晚上累屁了,喘著氣道:“你們不就是想要老子賠錢嘛,說吧多少,老子賠就是了,至于搞這么大陣仗?!?/p>
“身手如何?”盛以凡站定在水哥跟前,俯視地上的他。
若不是答應過申姜比賽期間不打架,不搞出點什么影響不好的事,她今晚還真就不敢保證讓他人橫著出這巷子。
水哥點煙動作頓了一下,嘴里叼著煙,也只是撇了盛以凡一眼,然后繼續點煙,“收拾你綽綽有余。”
雖然水哥含著煙吐字不是很清晰,可盛以凡還是一字不漏都給聽清楚了,她也不在意他的輕視,“給你十分鐘休息,休息好了我跟你單挑?!?/p>
氣勢十足的話,倒是讓水哥再次瞧了一眼盛以凡,可怎么瞧他都覺得對方不過是個嬌滴滴小女人,更不屑與女人打架,“單挑輸了老子還是得賠錢,與其浪費那時間,老子還不如趁早了事,回家摟著老婆孩子睡覺。”
“摟著老婆孩子睡覺,呵,”這句話戳到了盛以凡,雙手緊握咔咔作響,“原來水哥有老婆孩子啊,就是不知道你干的這些事他們知不知道?”
吞吐而出的煙霧隔斷了水哥視線,不過,盛以凡還是瞧見了他眼底有一根線瞬間繃緊了,應該是她的話觸犯到了他底線,有底線就好,“給你兩個選擇,要么跟我打,要么讓你老婆孩子知道你在外面的那些事,給你十分鐘考慮時間?!?/p>
水哥呵呵了,他倒是不想考慮,沒辦法被人堵在巷子里,這會也只能識時務者為俊杰了,拿下唇上的煙,“贏了當如何,輸了又當如何?”
脫掉襖子,盛以凡接過阿珂遞過來的綁帶,靠在墻上邊繞邊道:“你贏了這件事咱就一筆勾銷,你輸了支付三個月的醫藥費,還有她幾份工作等價薪水。”
“憑什么?”醫藥費可以認,但是工資為什么要他付,還幾份。
盛以凡活動了下手關節,“等定了輸贏,我再告訴你憑什么!”
話潑出去了,這架打定了,但對水哥處于哪個水平,盛以凡還是未知的,最終還是沒忍住退到阿珂身邊,蹭了蹭他胳膊,小聲問道:“如果按跆拳道段位劃分,那家伙在哪個段位?”
阿珂:“……”
這會才問,是不是有點遲?
見阿珂不吭聲,盛以凡心里直打鼓,不會真的收拾她綽綽有余。
雙手抱臂靠在車上,阿珂丟了“紅帶”兩個字便閉上眼。
還好還好,盛以凡拍著胸脯松了口氣。
不過凡事都有萬一,萬一紅黑帶的她輸給了常年混跡在各種場所的水哥呢,為了保險起見,她扯了扯阿珂的胳膊,聲音比剛剛又小了幾分,“等會如果,記住我說的是如果,如果我扛不住了,記得想法子讓我贏?!?/p>
阿珂眼角抽了抽,這會慫了,剛剛底氣怎么那么足,還想法子,想耍賴直說,他可丟不起那個人。
馮成周聽著兩人對話模式,早已經習慣,兜里的手機突然響了,他笑著放下手中盛以凡剛剛扔給他的襖子,看了眼來電顯示按了接聽。
盛以凡繼續扯著阿珂胳膊:“好阿珂,求你了,這次我必須贏?!?/p>
阿珂睜開眸子,斜瞥了她一眼,萬分鄙視,“你哪次不是必須。”
盛以凡呵呵,摸了摸頭,“我已經很久沒有必須了,這次為了申姜,我必須贏?!?/p>
聽到申姜名字,阿珂那副嚴肅到面癱的臉難得有了變化,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