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也找了一張桌子坐下,從聽到他們是白衣城來的騎士后,就連剛才被姜黃頭發(fā)按了滿臉油膩的紅鼻子男人都沒有了聲響。
他們只是朝一張桌子走了過去,那張桌子上的人就像躲避瘟疫一樣去了別的地方。
“他們可真夠有錢的,隨隨便便就是一個金龍出手。”艾莉亞羨慕完了后就想知道他們的身份,“白衣城?白衣城是哪位公爵的領(lǐng)土?”
坐在對面的塞維爾回答她道:“白衣城在千年前就屬于萊利家族,當(dāng)時的白衣公爵也是最早歸降紅發(fā)皇帝的領(lǐng)主之一。塞刃登基后所有曾經(jīng)效力于老王朝的人都被削去爵位終身流放,但白衣城還是歸于萊利這個姓氏。有人說是那次投降耗去了萊利這個姓氏曾經(jīng)被神靈眷顧的勇氣,他們的后代開始衰落,現(xiàn)在的城主波塞特·萊利自私殘酷,除了喝酒外一事無成。他的兒子勒蒙德更是從小就是個病秧子,別說拿劍,拿起酒杯都很吃力。”
“哦……”艾莉亞還在扭頭觀察著這些白衣的騎士,他們的身上都有風(fēng)雪的痕跡,而且從他們的話里來看,他們吃完飯就要立刻上路。“他們這是要去什么地方?這么著急,連好好睡一覺的時間都沒有。”
“看方向應(yīng)該是去祖母灘,祖母灘的另一頭住的是波塞特·萊利的弟弟奧倫。他們應(yīng)該是去接奧倫來參加婚禮吧。”塞維爾轉(zhuǎn)了轉(zhuǎn)手里的酒杯說,“兩天后就是白衣城少城主勒蒙德和綠河堡堡主女兒的婚禮,我這次也是想在婚禮上為這對新人獻(xiàn)唱,說不定能得到一筆不菲的賞金。”
“白衣城離這里遠(yuǎn)嗎?”
“不遠(yuǎn),婚禮舉行前絕對可以到達(dá)。”
艾莉亞聽到這個回答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說:“那咱們也去看看熱鬧吧,哈爾。一位少城主的婚禮,這可是難得的大場面。”
哈爾還在低頭撕咬著肉塊,從咀嚼中傳出的聲音也是悶悶的——“我沒意見。”
“那就這樣說定了,咱們還能順一會路。”
塞維爾笑得舉起了酒杯道:“那為咱們接下去的這段同行干杯!”艾莉亞和哈爾還沒來得及舉起酒杯,就又被一陣咒罵聲打斷——
“去你媽的雜種,竟敢將酒倒在我的披風(fēng)上,扒了你的皮都不夠來賠我的衣服你知不知道!”
一個黑漆漆的家伙被踹到哈爾旁邊,姜黃色頭發(fā)的年輕騎士還想上來踹上幾腳,但哈爾已經(jīng)把地上的人及時拉了起來,讓他這一腳落空。
好不容易恢復(fù)了喧囂的客廳又再一次陷入詭異的寂靜,他們的目光都移到了這個小小的角落,靜待事情會如何發(fā)展。而姜黃頭發(fā)那些渾身雪白的同伴們也是冷眼觀看。
這個被哈爾拉起來的人一直蜷縮著身體,手也抖個不停,骯臟的臉上只有一雙眼睛能看得分明,但這雙眼睛只是呆滯的看著一個地方。哈爾聽到他好像在說話,把頭湊過去聽時也只聽到一些含糊不清的詞語。
“哪里冒出來的小子來管我的事?出手之前你掂量過自己的斤兩嗎?”
“這個人做了什么事,你要這么對他?”
“他弄翻了酒壺,讓酒全倒在了我的披風(fēng)上。”
“這個人明顯是個癡呆者,尊貴的騎士大人們不值得為這種事跟他計較。”艾莉亞突然出聲道。
姜黃頭發(fā)卻只是用冰冷惡毒的目光打量著她,又看看哈爾,“哈,又多了一個。什么時候賤民們能如此跟老爺們說話了,我們可是尊貴的白衣城來的騎士,本來就有協(xié)助城主大人管理民眾的職責(zé)。這個人弄臟了我的衣服,我就有資格判他死刑。”
“哈爾……”艾莉亞在后面小聲喊他的名字,還在拽他的衣服,“一個傻子,你就別管了……”
“我們是平民,不是賤民。”哈爾平靜的說道,“無故殺人者判處死刑,這也是全國通用的法律。”
“好一個全國通用的律法!”姜黃頭發(fā)一邊點頭一在地板上走了幾步,他最像騎士的應(yīng)該就是他那通體的氣派,就算是走路的時候也像一只踮著腳的鷺鷥。
他走到哈爾面前,拔劍出鞘,突然對著他砍來。哈爾將傻子推到一邊,避開了姜黃色頭發(fā)的劍刃,另一手拔出了腰間的驅(qū)魔劍進(jìn)行格擋。
人群寂靜了一會,然后發(fā)出了轟然叫好的聲音。里面還夾雜著一些“好樣的,好樣的”、“弄死這個騎士,刺死他”這類的叫囂。
人群的起哄讓姜黃色頭發(fā)更加氣憤,他一連進(jìn)攻了好幾次,面前這個傻大個子像是劍都拿不穩(wěn)的樣子,但每一次都能稀里糊涂的擋下他的進(jìn)攻。
人群對他的嘲笑聲也越來越響,捶桌子捶得最起勁的就是剛才那個被他按進(jìn)餐盤的紅鼻子。他的臉色越來越難堪,招式也越來越兇狠,幾乎每一下都是朝著哈爾的要害刺去。
“哎呦我的諸神呦!”一臉無奈的客棧老板看著打成一團的兩人叫苦連天,他想去白衣騎士們旁邊求情,但沒一個人理他。
艾莉亞看得也是心急如焚,之前被哈爾推到一邊的傻子站起來還用臟兮兮的手指往她的頭發(fā)上抓,一邊抓一邊咕噥著一些莫名其妙的詞。艾莉亞氣憤的推了他一把,把傻子推得坐在地上嗚嗚哭泣。
“怪你,都怪你!”艾莉亞兇狠的低吼著。在她看來如果沒有這些傻子哈爾就不會惹上那些人,那些人是住在大城堡里的騎士,可不是他們這些窮巴巴的驅(qū)魔師能惹得起的。
“其實也不怪他。”塞維爾從桌子旁離開,把傻子扶起來,“你看現(xiàn)在客廳里的人都是在為誰叫好。”
在他們說話的時候哈爾和姜黃頭發(fā)的比斗又出現(xiàn)了新的情況,在姜黃頭發(fā)背后不知道是怎么出現(xiàn)了一個圓滾滾的酒桶。姜黃頭發(fā)后退的時候撞到了酒桶上,膝蓋一彎整個人都翻到了上面。
哈爾本來是想上前拉他一把,但姜黃頭發(fā)的那些同伴總算是出了手。那個神態(tài)威嚴(yán)的領(lǐng)頭人擋在面前說:“殺害騎士是重罪。”
“我沒想殺他,我只想把他拉起來……”姜黃頭發(fā)爬起來打斷了哈爾的話,他氣勢洶洶的揮著劍說:“剛才不算,不算!這只酒桶是從人群里滾出來的,先讓我知道是誰弄出的酒桶,我宰了他再跟你這小子比試!”
“夠了馬丁,你已經(jīng)丟夠了我們白鷹的臉。”領(lǐng)頭人呵斥完姜黃色頭發(fā)后他就不甘心的退了下去,也閉了嘴,但還是不服氣的看著哈爾。
“誰都知道殺害騎士是重罪,不止是我們,這個客廳里的每一個人都知道。一時的熱血上涌或許會帶來勇氣,為旁人時喝酒時增添調(diào)料,但丟掉的可是自己的命,年輕人。”
領(lǐng)頭人不像在說話,而是在對哈爾噴灑著毒液——“這些人雖然在為你喝彩,但如果你死在這里,他們只會嘆息死了一個取樂的小丑,不會有一個人為你復(fù)仇,不會有一個人為你傷心,甚至被你救過的人都不會為你收尸。別再做這樣的蠢事,年輕人。我是欣賞你,才會跟你說這么多。”
“我不在乎其它的人,我只在乎自己堅持的東西。艾莉亞告訴過我,驅(qū)魔師本來就是把命放在刀尖上的人,我們承諾過會互相給對方收尸,所以我不擔(dān)心這個問題。”
“艾莉亞是誰?”
“我的學(xué)徒。”哈爾指向角落中的艾莉亞。“她還是個孩子,我做的事都跟他無關(guān)。”
領(lǐng)頭人的目光移向他拿著的劍,“你是驅(qū)魔師?”
哈爾將劍收回鞘中,“是。”
領(lǐng)頭人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么。
“隊長!”姜黃頭發(fā)又喊了一聲,“這件事絕對不能輕易罷休!”
“剛才你跟他比劍,是你輸了,馬丁。這件事到此為止!”
姜黃頭發(fā)瞪圓了眼睛,胸膛劇烈的起伏。最后一甩披風(fēng),撞開門沖了出去。
“繼續(xù)吃飯,吃完飯我們繼續(xù)趕路。”領(lǐng)頭人回到了他們的桌子邊,這些白色的騎士繼續(xù)吃飯,也沒有去管他們那個沖出門的同伴。哈爾也回到了艾莉亞旁邊,聽她又是好一頓嘮叨。
“下次絕對不能這么干了,誰都能惹就是不能惹騎士,誰都能打但不能打貴族!”
哈爾打斷她說:“正義勇敢,誠實善良。艾莉亞,我從一個窮小子變成驅(qū)魔師,這柄劍就是我的勛章。我想留住這枚勛章,它讓我覺得自己能成為一個讓自己驕傲的人。”
正義勇敢,誠實善良。這是成為驅(qū)魔師要具備的品質(zhì)。艾莉亞對哈爾說過一次,他就一直把它記在心里。但現(xiàn)在都有那么多驅(qū)魔師強盜,強盜會正義勇敢?強盜會誠實善良?
這只不過是一句空話,但被哈爾這個傻子嚴(yán)格的遵守。
艾莉亞打心眼里覺得哈爾幼稚,但她沒有說出來,只在心里冷笑了幾聲。
傻子還想來抓她的頭發(fā),被她喝退下去。
客棧老板也在此時過來領(lǐng)走了那個傻子,揉捏著雙手十分不好意思的說:“給各位大人添麻煩了,實在是不好意思。這次你們的酒全都由我請客,你們盡管喝個痛快。”
塞維爾饒有興趣的打量著傻子說:“這是你兒子嗎?他是怎么成這個樣子的?我在天幕城聽到過一些醫(yī)治傻子的偏方,或許可以給他試試。”
“天幕城?”老板更用力的揉起手來說,“哎呦呦,又是一位大人物啊。其實羅卡是我堂姐的孩子,自從他雙親去世后就一直是我們在撫養(yǎng)他。
本來他也是個健康又勤快的小伙,只是發(fā)生了那件事后……哎,唉。感謝您的好意,只是羅卡他是自己不愿意醒,世界上也沒有能喚醒他的方法。我會將他帶回廚房,不會讓他再出來驚擾到各位大人。”
老板帶著傻子離開了,傻子是被半拖半拉回去的,走時還在依依不舍的看著艾莉亞,手指伸長了要去抓她的頭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