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時候他們果然只能在野外過夜。
他們生了一堆火,又煮了些食物分了吃。
吃完東西后艾莉亞就著火堆教哈爾讀書寫字,還有所有她懂得的驅魔師的知識。塞維爾則是拿著一個本子在那涂涂改改,寫幾句嘴里還會輕聲念叨出來。
“什么叫魔法,艾莉亞?”哈爾讀著一本講述驅魔師歷史的書,他一看書就要打瞌睡,但艾莉亞說史林登知識淵博,拿著他劍的哈爾就不能當個草包。
昨天哈爾才結束了對草藥學書籍的閱讀,今天就到了歷史,而且一開始就碰到了一個讓他感興趣的話題,“書里說是驅魔師會使用的一種神奇的力量,這是指附在驅魔劍上的力量嗎?”
艾莉亞在就著火光給自己縫破了的鞋子,聽到哈爾的問話把嘴里的線吐出來,說:“魔法?我從來沒聽過這玩意。這些力量難道不是只有巫師會用的把戲?”
“但是這本書里說驅魔師會用這種魔法,這會讓沼澤女妖一見到驅魔師就會尖叫著逃跑,面對敵人時驅魔師會獲得遠超常人的力量。”哈爾把寫著這些內容的書頁遞到艾莉亞面前。
艾莉亞讀了一遍,驚訝得哈哈直笑說:“我還是第一次聽說這些東西。”
“你不是說藥草、歷史、文學、音樂是跟戰斗同樣重要的東西嗎?你讓我讀這些鬼東西,但自己卻沒有看過?”
“有一點男人的風度,哈爾。我比你小,還有好幾年的時間讓我學習。而且我現在也不是驅魔師,而是一個學徒。”艾莉亞拿起針線,準備繼續縫自己的鞋子。
哈爾拿著書回去,滿肚子怨氣的繼續跟那些小蝌蚪一樣的文字較勁。
“我倒是聽說過這種驅魔師的魔法,只是這是很久之前的東西,也不知道正不正確。”塞維爾不知道什么時候放下了筆,望向他們的方向說道。
“那是諸神賜予驅魔師的禮物,在諸神尚在的時候,這種力量會讓驅魔師們比巫師更強大,甚至能像智者一樣洞察生死之間的智慧。這讓驅魔師在當時成為最至高無上的一種職業,只有皇室才能得到成為驅魔師的資格。
但自從諸神被地下火焚燒后,諸神自己都失去了形體。他們再也無法插手人間的事情,驅魔師們也就失去了這種力量。”
“然后驅魔師就成了讓人避之唯恐不及的職業,別說皇室了,就連每天有些固定收入的乞丐也不愿意來當。”艾莉亞說。
哈爾則是很認真期待的看著塞維爾說:“那驅魔師的魔法真的跟著諸神一起完全消逝了嗎?他們再也不可能獲得這種力量了?”
塞維爾笑著回答他說:“你這句話里有一個錯誤—諸神只是失去了形體,但他們的精神無處不在。每一次的春去東來,甚至每一朵花的盛開枯萎,這都是諸神,是諸神的精神。神殿里虔誠修行的祭司們有時可以感受到這種精神的殘留,而真正的驅魔師也會受到指導。”
“哦……”哈爾的神情比之前還要困惑。
“精神。”塞維爾重復了一遍說,“不是力量,而是精神,還有一些冥冥中早就注定的緣分。”
晚上的時候艾莉亞被自己的腳給疼醒了,她坐起來把自己的腳挪過來看,鞋子她沒有補好,還露了條縫,被風一直吹著。
如果是冷倒無妨,但艾莉亞的腳已經被凍裂了,還起了瘡,又癢又疼,她碰一下傷口都疼得厲害。
她想找點草藥來敷一敷,就站起來想去夜霧身邊。她一站起來塞維爾就朝她這邊看,他竟然還沒睡,在就著火光寫自己的東西。而哈爾枕著那本歷史書呼呼大睡,估計艾莉亞踢他一腳都不會醒。
“怎么了,艾莉亞?”塞維爾問話的時候也走到了她身邊。
“沒事,我找點藥。”艾莉亞站起來,腳剛一碰到雪地就讓她嘶叫了一聲。
塞維爾看著她的腳說:“你的腳怎么了?”
“凍到了,天太冷了。就一些凍瘡,但是還要縫鞋子。”艾莉亞一瘸一拐的去夜霧身上的口袋里取出了一些藥草,還有針線,拿著它們又回到了原來的地方。
艾莉亞把鞋子取下來,把藥草在嘴里嚼碎后隨便涂了一些在上面,然后拿著沒縫好的鞋子嘆氣。
她的腳原本就是隨意的放在雪地上,但塞維爾脫下了身上的斗篷,在艾莉亞詫異的目光里把她的腳包在里面。
“在你的鞋子縫好之前,我希望能幫你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艾莉亞拿著針線和鞋子,看著脫掉斗篷后,只剩下一件單衣的塞維爾,不知所措的說:“別胡鬧了,快拿走吧。這么冷的天,你要是凍壞了可沒人幫得了你。”
“就這么一小會的功夫,不會對我有什么影響。”塞維爾無所謂的說,他把手遞出去,讓艾莉亞看他還有著汗漬的掌心,“在火邊太熱,你看我都流出了汗。”
艾莉亞碰了一下他的掌心,確實很熱,艾莉亞也能感受到他掌心里都是很厚的繭子,“難道你是從什么不怕冷的地方來的人么?”
塞維爾始終帶著臉上那縷不變的微笑說:“也可能是我比較強壯。”
“我可不贊同……你如果穿上裙子,一定比我更像一個女孩。”
塞維爾聽了她的話加深了臉頰邊的笑容,“我妹妹以前也這樣說過。她小時候就比我強壯,我覺得是自己長得慢,不管吃多少東西進去都是這樣的瘦弱的體型。但也不會永遠是這樣,成年之后我應該就能有一副結實的身板。”
“你不是歌手嗎?歌手不是只要保護好自己的嗓子就行,當一只只要會唱歌的小鳥就可以。”
“沒有人會想一輩子當一只小鳥兒,艾莉亞。”塞維爾撥著手里的琴弦,溫和的眼睛第一次露出某種期盼,“我更想去民間,為那些真正需要我的人歌唱。與其讓自己在宴會中增添那一點可有可無的歡樂,我更希望能給那些傷心的人帶來慰藉。”
他撥著琴弦,哼唱起了一首輕柔的小調。
艾莉亞在這首曲子中縫補著自己的鞋子,縫好后確認沒有漏洞,她把鞋穿回去,把斗篷還給了塞維爾。
“謝謝你塞維爾,雖然我很惋惜你選擇了一份注定貧窮到死的工作,但還是希望你能順利實現它。”
“我會在貴人們那里撈足金錢的,忍受貧窮是一回事,但有賺錢的本領還甘愿受窮,那就是傻瓜才會干的事了。”塞維爾接過斗篷,穿好后對著艾莉亞笑了一下,“祝好夢。”
艾莉亞像被這個笑容燙了一下,心口處也是跳個不停。她局促的回了同樣一句話后就躺到了之前的地方,只是在睡夢中,她的腳也是熱乎乎的,臉也是熱乎乎的,像是那件黑色的斗篷,變成了一片包圍著她的冒著熱氣的黑色湖泊。
天亮之后他們簡單吃了點東西就繼續出發,哈爾看出艾莉亞的神情不太對,懨懨的,沒什么精神。
他覺得是艾莉亞昨天晚上沒睡好,也就沒有多問。
而且今天沒有昨天那樣好的太陽,而是刮起了風。他們是逆風行走,一路上也沒有怎么交流。
在塞維爾的提議下他們中午也沒有休息,而是一直趕路,爬過一座山丘時就看到了遠處的白衣城。那是一座莊嚴、大氣的城市,圍墻上密布著崗哨,城門口川流不息,人和馬一起在進進出出。
哈爾一行人剛進城,塞維爾就向他們提出了告別。他還得早點去城堡那里,來這里的歌手肯定不止他一個,他還得跟人競爭才能得到在婚禮上獻唱的差事。
“波塞特城主今天晚上會為了他兒子的婚禮宴請每一個前來參加的人,你們可以先在城里逛逛,天黑時往城堡那走,自會有人帶你們去宴席的地方。”
“好,那我們婚禮時再見。”
“婚禮時再見。”
眼看著塞維爾消失在人群之中,哈爾才注意到身邊的艾莉亞,她一句話都沒說,連跟塞維爾道別都沒有。
“你怎么了艾莉亞?難道是我不知道的時候你跟塞維爾鬧了別扭?”
艾莉亞翻了個白眼,騎著馬自己往前面走。
哈爾追上她說:“別走那么快,艾莉亞!”
他們在城里逛了逛,然后在一個小酒館里消磨了一下午。
天一黑哈爾和艾莉亞就前往了城堡處,到處都是馬,到處都是人,地上的積雪都被踩成了骯臟的泥水。艾莉亞身量小,擠到前面去問到了地方,將馬匹交給馬僮照料后就帶著哈爾往前廳的地方走。
走到一座房子下面時艾莉亞聽到了高處的嘻笑和贊美聲,窗戶上映出里面人的影子,像是一群侍女,在圍著一個人打扮。
艾莉亞看向那扇高高的窗戶,對哈爾說:“那里面會不會就是新娘子?”
“可能是吧。”
“反正在婚禮上也能看到,我們現在最應該做的是快點走,免得錯過了宴席的開場。”
艾莉亞興沖沖的拉著哈爾往前走,她沒有看到窗戶上的影子產生的變化,一個老人走進了房間,揮退了所有的侍女,窗戶上只有他和新娘的影子在上面搖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