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友會當日,攸然在師父的叮囑下以白玉冠挽起長發,著一身水藍色袍子,手執白骨扇,駕了云便朝著天宮飛去。
隨著路上的仙友,沿著長長的走廊,繞過一個個雕花的石柱,場景開闊,狹窄復又開闊,終于站定在了一串長長的臺階下面。
前一次攸然隨著師父來參加仙友會還是三千年前的事情了,師父步履輕快穩健,攸然拉著他的衣袖不一會兒便到了大殿,如今卻怎么走也走不到了。
攸然抬起衣袖擦拭一下臉龐的汗珠,又看了一眼不斷將自己甩在后面的仙友,果真天上的神仙以修為論高低啊,與凡間的百姓以金錢論尊卑倒是十分相像。
“真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攸然感嘆不已,又望著眼前這不知多少個九十九階臺階心里暗暗叫苦,若不是這種場景下不能用仙法,她何必受這苦。師父啊師父,你定是想法子整我吧?
“待登上這臺階便到了。”
攸然聞言側身卻見一英姿挺拔的仙友,正對著自己淺笑,剛才正是他同自己說話。攸然思量復思量,道,“這位仙友,我可以扯著你的衣袖嗎?”
那仙友聞言愣了片刻,“啊,好。”
攸然征得同意便毫不猶豫的輕抓住他衣袖的一角,隨著他的步子一步步登上臺階,果真輕松多了。好風憑借力,送我上青云,實在智慧。
澤修在攸然抓住自己的時候無意間瞥到了她的手,玉指纖纖,十分白嫩。
一路上兩個人皆是無言,氣氛有些尷尬,攸然開口道,“不知這位仙友怎么稱呼啊?”
“澤修。”他說完禮貌的回問道,“你呢?”
“啊,恣然。”攸然應道。
之前巳慕神君帶攸然參加仙友會之后,到坤清山上求親的仙人絡繹不絕,巳慕神君起初玩心大起,覺得甚是有趣,后來不勝其煩了便以九重天上神的身份發話出去要清修,這才能清凈下來。這也是此次攸然著男裝,換名字的緣由。
“到了。”
在澤修的提醒下攸然才發現兩人已經走到了頂,身后的臺階在仙氣的遮掩下若隱若現。面前大殿里許多仙友已經落座,桌上的瓜果和杯盞也已經擺放好了。
自己既是代師父而來,自然是要坐在高處的吧?抬眼當年師父坐的地方,周邊已經有好些或正襟危坐或隨意捋著長須的長者在閑聊了。
罷了罷了,還是同下面眾多仙友坐在一起吧。
“澤修,你坐在何處啊。”攸然覺得澤修與自己仙齡相仿的樣子,應該也是一位份不是很重的神仙。
“額……”澤修抬手轉了半圈,最后手落定一指,“那兒。”
攸然順著澤修指的方向望去,許多年輕的神仙已經稍顯拘謹的坐好,嗯,是個好地方。
“那我也坐那兒罷。”攸然說完撒開澤修的衣袖便走了過去。
澤修正準備也過去落座,卻忽然被叫住。
“澤修。”一老頭捏著胸前一縷灰白的頭發上前說道,“你來了。”
澤修拱手問好,“墨賢老君近來可好?”
老君聞言嗔怪道,“你可許久不曾來看我了。凌軒那小子近日也不常來了,都沒有人與我論丹青了,一人無聊的緊,你從何處見我好啊?”
澤修一時語塞,只好說道,“最近確實沒怎么出宮殿,日后一定常去拜訪。”
“這才對嘛。”老君又捋捋灰白的頭發,面上十分正經的問道,“剛才我見你身邊有一靈秀小童扯著你的衣袖,可是你家的,怎么面生的很。”
澤修聽墨賢老君提起仙童,向攸然看去,她正朝自己張望,“仙友會馬上開始了,老君快入座吧。”
“哎”,墨賢老君應著便往座上走去,側身正想與澤修說話,卻發現他朝著他家仙童的方向去了。
攸然見澤修往自己這邊過來,給他拉了一下自己左側的椅子,“方才與你交談的那個仙友有些面熟,只是想不起來是哪位了。”
澤修扯了袍子坐下,“他是墨賢老君,掌丹青,性平和,十分得我們的尊敬喜愛。”
攸然點點頭,給澤修倒上一杯酒。
她上次來天界都是三千年前的事情了,還是一直跟在師父身側,見到的仙人多不勝數,她確實想不起來了。
不過看來這天界的神仙也不全是凌軒那般盛氣凌人,就說旁邊這澤修仙,雖然英氣十足,但是待人接物謙和有禮,絲毫沒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子。
天后見仙友都到場差不多了,便站起身來開始講話開場,“各位仙家,我舉辦仙友會的目的也是想諸位同樂,今日大家不必拘禮,盡管開懷暢飲,開心暢談。”說著端起金色酒盞,“我先敬諸位仙家一杯。”
攸然隨著各位仙人端起酒杯起身,一飲而盡。卻在落座之時瞥見坐在天帝旁邊的凌軒。
冤家路窄啊冤家路窄,不過也是,作為天界二殿下怎么能有理由不出席天后操辦的仙友會呢,那豈不是太不給面子了嗎?上一次卻未注意到有這么高傲一個主兒。
只是自己如今男裝扮相,若被他見到,嘲笑自己事小,說不定會拆穿自己。不過自己坐在一眾小仙里面,吃飽喝足便走了,應該是沒有理由讓他發現的。想到這里攸然安了安心。
“巳慕神君怎么沒來?”天后看見巳慕神君空空的座椅,側身問道旁邊的仙侍,“帖子可送到了嗎?”
“送到了。”仙侍應道。
攸然的頭皮有些發麻,罷了罷了,該來的躲不掉。
于眾目睽睽下站起身來,道,“家師收到了帖子,只是正在閉關實在不方便,但天后費心盛辦的仙友會千載難逢,師父便差我前來見見世面開開眼界。”
攸然端起酒杯,雙手捏住杯身,畢恭畢敬的站直身子,“我在此代師父敬各位,一敬天帝天后福壽天齊,二敬各位仙友喜樂同期。”說完一飲而盡。
攸然只覺在這個過程中有一道凌厲的目光一直注視著自己,看向凌軒,果真見他正盯著自己,嘴角帶著意味不明的笑意。不就女扮男裝至于如此嗎,實在是沒見過世面。
“好,好一個福壽天齊,喜樂同期。”天帝接過話來,“那仙友會便開始吧。”
攸然坐下,長舒一口氣,打開白骨扇扇了兩下。眾仙都將注意力轉回來,開始與身邊的仙友閑聊起來。
凌軒飲下一口酒,心里道,“想不到這只野鶴還撐得起場子,不錯,不錯。”又見她正與澤修說說笑笑相談十分開心,不禁嘀咕道,“與我在一塊兒的時候也沒見你這般高興過。”
“凌軒,你認識巳慕神君的徒弟?”啟辰見凌軒一直盯著那邊忍不住開口問道。
“我見澤修坐在那旁,有些奇怪罷了。”凌軒說著舉起酒杯,“我敬兄長一杯。”
啟辰望一眼澤修,“應該是遇見舊友了吧。”回過身來對凌軒舉舉酒杯,二人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