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攸然和靈鷺便來到純菊家里,純菊早已經收拾妥當,今日的她有些特別,梳了一個精致的發髻,換上了一身略微明艷的衣裙,點了朱唇著了淡妝。
靈鷺打量幾眼純菊,夸贊道,“純菊,你真好看。”
純菊頷首嬌羞一笑。
攸然看著純菊有些紅腫的眼睛,知道她應是哭了一夜,安慰道,“我們準備在這里多待幾日陪著你,我們一起想辦法面對,別怕。”
純菊點點頭,“我小時候生了一場大病,遇見一位游方的郎中,他說我活不過二十歲,今年剛好十八歲,想不到最后是這樣的結局。”
果真如攸然他們猜測,純菊是因為身體不好才選擇一直孤身一人。
“純菊……”攸然面對著這個美好的令人心疼的女子,一時間竟然想不出什么話來安慰,只好說道,“別說什么結局不結局的話,你如此善良,日后的路且長著呢。”
純菊笑了笑,“我沒事兒,我還沒去買菜呢,我這腳還是有些不方便,不如你們幫我去吧。”
攸然和靈鷺應下來,拿著純菊的籃子便一起出門去了。
孟允去找凌軒和宮渙,三人邊往純菊家走邊商量。
“想不到大家聽風便是雨,如此愚昧。純菊姑娘因為幫我而被千夫所指,我內心著實不安。我想若是這件事情不能平復下去,我便為純菊姑娘在別處購置一套宅子,讓她重新開始生活,只是不管怎么做都是令純菊姑娘受委屈。”孟允一夜未眠,才想出這個不是對策的對策。
凌軒拍拍孟允的肩膀,“先去看看罷。”
等三人到了門口,宮渙先上前去叫門,“靈鷺,攸然,我們來了。”
里面沒有人應,宮渙又叫道,“靈鷺?純菊?”
還是沒有人應,三人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宮渙對凌軒點點頭,撞開了門。
進去之后卻發現純菊躺在地上,純菊身下的鮮紅刺疼了他們的眼。他們著實沒有想到會是這般場面,他們竟天真的以為留下來陪著純菊,這一切終會過去。
攸然和靈鷺買了好些純菊自己平日里不舍得買的菜,還特意買了一些補身子的,籃子都裝不下了,兩個人才一個提著籃子,一個人抱著東西往回走。
將要走到純菊家的時候,發現純菊門口圍了好些人。
難道這些人如此過分,都欺負到家門口來了嗎?她們兩人從人群中擠進去,卻看到地上的一灘血和凌軒他們凝重的神情。
攸然只覺心里咯噔一下,手里的東西不禁散落了一地。
凌軒他們已經將純菊抱到了床上,此刻她安安靜靜的躺著,若不是她脖子上那道醒目的傷痕和被鮮血染紅的衣襟,攸然都以為她睡著了。
“純菊!”攸然上前去拉純菊的手,可她的手更涼了,“純菊,純菊……”
攸然摸摸純菊的臉,可她怎么也不肯再睜開眼。
“這是純菊留下的。”宮渙上前遞給攸然一張紙。
攸然站起身接過來,只見上面俊秀的筆跡卻寫著最為有力的幾句話:我本向陽,奈何夜長,惟死明志,其節方彰。
紙上的墨跡隨著一滴一滴的淚水暈開了。
“呵呵呵……”攸然忽然笑起來,眼睛很漲很疼,她揚起手里純菊留下的絕筆書,對著外面看熱鬧的人喊道,“粉身碎骨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純菊以死來證明自己的清白,這下你們可滿意了?”
外面本來指指點點的人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這下皆是默不作聲了。
“攸然……”凌軒上前來看著手在止不住發抖的攸然,很是心疼。
“凌軒。”攸然始終看著人群,眸子里是掩不住的傷心與失望,“他們,便是我們去極濱差點丟了性命取回奇玄之鐵想要守護的蒼生嗎?”
“攸然,冷靜一點。”宮渙上前說道。
“冷靜?”攸然瞥了宮渙一眼,“若是冷靜我便對不起躺在那兒的純菊!既然他們的命是我救的,那我今日便取回來,屠了他們!”
攸然說著手里出現一把劍,拔出劍來便朝著外面的人而去,那些人此時被嚇的四下逃離,慌不擇路。
“攸然!”凌軒從未見攸然如此失態,看著發狠的攸然,阻止不及,只能出掌砍向她的手腕。
攸然握劍的手吃痛,哐啷一聲,寶劍掉在了地上。
凌軒趁機上前用力拉住她,將她圈抱在了懷里,聲音溫柔,“攸然,別沖動,攸然……”
最怕在某一刻懂得了他人的情緒,攸然靠在凌軒胸前痛哭起來,自己尚有凌軒可靠,可純菊呢,最后一刻也無人可依。
……
他們將純菊葬在了她爹娘的墓旁,幾人看著眼前的墓碑,心里沉痛不已,站了許久都沒有說話。
突然,純菊的墳墓上空出現了一個紫色的東西,發出悠悠的紫光,在紫光籠罩之處遍地開滿了黃白相間的菊花,菊花漸漸蔓延開,周邊變成了花海。
幾人看著眼前的這一幕難掩驚訝。
攸然伸出手,那個東西落在攸然手里,紫光漸漸隱去,是一塊精致光滑的紫色玉石。難道這便是五煥石中象征“德”的紫煥石嗎?
攸然喃喃的叫了一聲,“純菊……”
當他們準備離開的時候,一個男子出現在幾人面前,只見他失魂落魄的朝著純菊的墓碑走來,走到純菊的墓前,噗通一聲跪下痛哭起來。
這幾日,都不見有人來幫純菊,這個男子會是什么人?
“純菊,都是我害了你,都是我害了你,我錯了我該死!”那個男子說著便扇起自己耳光。
因為他?宮渙上前揪住那男子的衣領將他拉起來,“說清楚,怎么回事?”
“都是因為我……”那個男子涕泗橫流,“我一直愛慕純菊,多次讓我爹爹上門求親,可純菊從不答應,是我鬼迷心竅了想要報復她。
我那日傍晚見到這位向純菊求助的公子,于是動了歹念散播了謠言。是我,都是我,你們殺了我吧,殺了我吧……”
“殺了你?殺了你純菊就便能活過來嗎?”靈鷺氣憤不已,“偏偏要讓你活著,讓你一直生活在痛苦愧疚里,一生一世向純菊懺悔。”
攸然苦笑著離開了,就是這樣一個故意為之的謊言,變成了鋪天蓋地湮沒純菊生命的謠言,沒有人想要去知道其中的真相,全是指責埋怨,最后只剩下純菊死后匆匆散去的人群。
攸然第一次覺得“人言可畏”這四個字,竟是如此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