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嘩!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整座會陽寺都籠罩著煙雨之中。
辯機和尚獨自坐在精舍里面,翻閱幾案上的一卷金經(jīng),慢慢思索其中的道理。
不知為何,他心中忽然一陣悸動,仿佛要發(fā)生什么大事,可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會發(fā)生什么。
一個月前,三藏經(jīng)書終于翻譯完成,他也辭別玄奘法師,獨自回到會陽寺,做了這間皇家寺廟的主持。
往日的師叔伯、師兄弟們望著他,羨慕中又有幾分妒恨,以他的資歷,本不該接這個位置的。
但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反對,甚至沒有一個人敢在他面前表現(xiàn)出絲毫的不敬,原因也很簡單,每個人都知道他能坐在這個位置,是因為獲得了玄奘法師的認可。
玄奘法師是大魏王朝第一神僧,甚至是千年以來第一神僧。
他是唯一一個去過西方凈土的僧人,甚至有人傳言,玄奘法師其實已經(jīng)成佛,只要了結塵緣,就會回到西方凈土,享受無邊供奉,從此無災無劫,駐世永存。
以辯機和尚的聰慧,當然能猜到這些人在想什么,可是他并不想管,陪在玄奘法師身邊三年,他對佛法的領悟更深一層。
他心中早已認定,唯有佛法才是世間唯一值得重視的東西,除此之外,皆是夢幻泡影。
可是,每到入定的時候,他心中便會出現(xiàn)一個聲音,告訴他世間的美好不止佛法。
他曾以為這是心魔,向玄奘法師求教斬除心魔之法,玄奘法師卻告訴他,這不是心魔,這是他的心。
想要去除這個聲音,佛法修行是遠遠不夠的,還要經(jīng)歷萬千才成。
“啟稟主持,前殿有貴客來了。”
就在辯機和尚陷入沉思的時候,精舍門外,忽然傳來小沙彌的聲音。
“客人來了,自有知客招呼,不必再給我說。”
辯機和尚坐在窗前,頭也不抬的說道。
“啟稟主持,不是小的多事,這位貴客點名要見主持。”
小沙彌接著說道。
“點名要見我?”
辯機和尚放下手中經(jīng)卷,臉上露出疑惑之色,問道:“是何方客人?”
“客人自稱高陽公主江漱。”
小沙彌說道。
“啊?”
辯機和尚不由一怔,想要拒絕,卻張不開口,躊躇片刻,說道:“稍等片刻,我隨你去。”
不知為何,他并不想見這個人,但卻不能不見,高陽公主是當今陛下最為寵幸的女兒,若是引起她的不快,只怕闔寺上下都要倒霉。
……
片刻之后,辯機和尚趕到前殿,邁入門檻之后,忽然怔住了。
陰雨中的大殿,比尋常時候,光線要更加黯淡一些,為了看得清東西,大殿里面點著數(shù)以百計的蠟燭,閃爍著微微的燭光。
大殿正中,一名紅衣女子跪坐在金身如來像前面,雙手合十,雙目微閉,臉上帶著極認真的表情,默默念誦經(jīng)文。
烏黑如緞的長發(fā)披在身后,紅裙鮮艷如火,襯托著露在外面的半截小腿,瑩瑩如玉,潔白耀眼。
佛祖、紅燭、女子,這幅畫面瞬間印在他的心里。
一時間,辯機和尚竟忘了身處何處,站在大殿之外,不知是該進去,還是該走開。
“主持和尚到了么?”
紅衣女子聽到身后的腳步聲,緩緩站了起來,轉身看著辯機,眼中映出他的影子,臉上笑容漸漸綻開。
“小僧辯機,見過高陽公主。”
辯機和尚雙手合十,施了一禮,隨即低下頭去,再不敢看她。
“怎么不抬頭?是在怕我么?還是說害羞?”
高陽公主輕輕走到辯機和尚身前,湊在他耳朵旁邊,忽然問了一句。
她的聲音雖然嫵媚動聽,問出的問題卻讓人難以回答。
一語出口,辯機和尚面色赤紅,默默閉上雙眼。
大殿之中,隨高陽公主而來的下人,以及會陽寺中陪坐的僧侶,全都戰(zhàn)戰(zhàn)兢兢,恨不得不在這里,轉過頭去,不敢再看殿中兩人。
……
入夜。
精舍之中。
大雨仍未停歇,嘩啦嘩啦下個不停。
辯機和尚盤膝坐在窗前,面前焚著一爐檀香,雙目微閉,口中默誦經(jīng)文。
雖然有檀香安心,他的心卻一點也不平靜。
無論是額頭上的汗珠,微微泛紅的雙頰,還是起伏不定的胸膛,都已出賣了他內心的悸動。
不過,這也正常。
因為就在他身形左側,鋪著一張軟榻,高陽公主側躺在那里,睜著一雙大大的眼睛,忽閃忽閃地看著他。
“和尚,我來向你請教佛法,你卻看都不肯看我一眼,難道是嫌棄我嗎?”
高陽公主的聲音很好聽,柔媚清純兼而有之,若是換一個人,只聽這聲音,就要渾身酥軟。
今日雨大,她以此為借口,要在寺中留宿,寺中上下并無人敢拒絕,臨近晚間,她忽然來到精舍,要向辯機和尚討教佛法,自然也無人敢攔。
“公主有話,請說便是,小僧全力為公主解惑。”
辯機和尚閉著眼睛說道。
“和尚,我問你為何不敢看我?”
高陽公主淡淡笑道。
“小僧自出家伊始,便持十重禁戒、四十八輕戒,非禮不敢妄視,還請公主莫要為難。”
辯機和尚答道。
“是么,我怎么聽人說,佛經(jīng)有云,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和尚難道不知道,既然一切皆空,又有什么不能看的?”
高陽公主的聲音愈發(fā)柔媚。
“小僧……小僧……”
辯機和尚輕輕嘆了口氣,轉回頭看來高陽公主一眼,臉色更加紅了。
“莫非在和尚眼里,我只是色,不是空么?”
高陽公主調笑了一句,伸出如蔥玉指,指著辯機和尚說道:“看來和尚修為不夠啊!”
“小僧不敢妄語,確是修為不夠。”
辯機和尚深深吸了口氣說道。
“哈哈!”
高陽公主聞言,忍不住放聲大笑,說道:“好一個老實和尚,原來你也承認動心,我還以為你會死不承認呢!”
“公主國色天香,小僧修為不夠,動不動心,全不由己。”
辯機和尚站起身來,緩緩來到高陽公主身邊,臉上露出掙扎之色,說道:“時候不早了,還請公主回房休息吧,小僧……”
“和尚,我還曾聽人說過,所謂佛法便是‘饑來吃飯困來眠’,心中想做什么事情,就按心中所盼去做便是,難道和尚硬要違背自己的心意么?”
高陽公主斜躺在軟榻上,看著辯機和尚,臉上七分嫵媚三分不屑,正是女子最為柔媚的模樣。
辯機和尚看著她,默默地沒有說話。
要論佛法修為,他高過高陽公主百倍,要論舌辯功夫,更勝過高陽公主千倍,若是換個時候,無論援引佛門經(jīng)典,還是談論道理,他都能輕輕松松駁斥的高陽公主無話可說。
可是他此刻卻說不出一句話,因為他說的每一句話,都與他內心的想法不符。
“和尚,你動心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高陽公主緩緩站了起來,緊緊貼著他的身體,柔柔聲音說道,忽然一扯身上衣帶,鮮紅長裙頓時如瀑布般泄下,還歸來世間時的本來面目。
辯機和尚的呼吸忽然粗了起來,霎時間,身體完全不受思維的控制,欲望掌控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