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點，蘇瑾結束酒吧的工作。
酒吧老板黃蕭一邊算著她的工資，一邊忍不住打量蘇瑾。
她已經換回自己的衣服，依舊是洗的發白的棉服，及腰的長發扎著一個簡單的低馬尾，她正低頭看腳下，一副低眉順眼的模樣。
黃蕭覺得把她扔人群里，根本就不會有人多看她一眼，可就這不起眼的樣子，一晚上賺了五千多！比酒吧大多數服務員賺的都多！
“明天晚上還來嗎？”黃蕭看著大把的鈔票給出去，肉疼地問。
“還來行嗎？”蘇瑾抬頭問。
“當然！我歡迎還來不及呢！”黃蕭立刻說道，生怕她反悔似的。雖然給工資的時候是肉疼，可蘇瑾同樣替酒吧掙得多啊！
蘇瑾淡淡一笑。
回到學校，宿舍早就關門了，她在宿舍外面喊宿管，好一會兒，宿管才嘟嘟囔囔地爬起來，罵道：“這個點還有臉回來？你怎么不在外頭睡！”
拉開窗戶，看見廊燈下的蘇瑾，一張不起眼的小臉，穿的也是普通。
臉色更加不好看，拿過一旁的本子，粗聲粗氣地道：“把宿舍跟名字報給我！”
她這本子記上，明天就會送到蘇瑾的輔導員那里，輕則警告，重則記過。
蘇瑾沒急著回答，而是把從酒吧帶回來的一瓶洋酒放在窗臺上，就在宿管一眼能瞧見的地方，臉上帶著歉意解釋道：“不好意思，老師，我在校外兼職，下班時間晚，麻煩你幫我開下門。”
宿管掃了一眼那洋酒，目光一時半會兒沒舍得離開，口中說道：“你這么晚回來還敢帶酒？你不知道宿舍不準喝酒嗎？”
蘇瑾輕拍了一下腦袋，有些懊惱地道：“我給忘了，這是我兼職那里賣的，我看便宜就買了一瓶回來。”
“便宜？有多便宜？”宿管說著，忘了登記蘇瑾的名字，把門給打開了。
蘇瑾卻話鋒一轉：“老師，既然宿舍不讓喝酒，這酒就麻煩你幫我處理下，還請多多通融。”
她把酒放在宿管的桌上，雙手合十，一副拜托她的樣子。
宿管的眼睛就黏在酒瓶上，喉嚨動了動：“那我今天就幫你處理掉，下不為例！”
蘇瑾微微一笑：“謝謝老師。”
宿管揮揮手，讓她抓緊上去，別吵醒其他同學。
蘇瑾又說道：“老師，你看我們家庭條件不是很好，我就想做點兼職補貼家用，以后能不能也行個方便？”
“你以后還這么晚回來？”宿管立刻皺眉。
蘇瑾的目光落在桌上的洋酒上，似自言自語地道：“我聽我們經理說，這酒還有十年陳釀的，味道更綿綢，就是這次賣光了，下次要幾天才能進貨。”
宿管靠近她，低聲地問：“你能搞來十年陳釀的？”
蘇瑾肯定地點頭。
宿管眉頭皺得更緊：“你先上去，我考慮考慮。”
“好。”
蘇瑾不急，她早就聽說她們這一棟的宿管嗜酒如命，她不信她不心動！
況且只是拜托她開門，并不是什么違法亂紀的事。
蘇瑾回了宿舍，此時整棟樓里除了夜貓子，大多都睡了，她沒開燈，拿著盆直接去水房洗漱。
她前面剛進水房，后面從樓梯口偷摸出來一個人，飛快地鉆進宿舍。
第二日，蘇瑾一早還在睡夢中，刺耳的手機鈴聲響起。
她看眼還在熟睡的其他室友，拿著手機到陽臺上接。
來電的是蘇母，蘇母叫她今天別去裴家，在學校好好上課，她的傷好的差不多了，自己能去。
蘇瑾聽完，微微蹙眉。
蘇母頭上的傷看著不輕，豈是兩天就能養好的？況且上次她問起蘇母的傷怎么來的時候，蘇母一直躲躲閃閃，恐怕有事瞞著她。
不管怎么說，她現在占著人家女兒的身體，沒有對她放任不管的道理。
蘇瑾輕聲應了聲，掛了電話后卻去洗漱。
陳曉蘭偷偷把眼睛睜開一條縫，看著蘇瑾洗漱完出去，她忙輕手輕腳地從床上下來，跟在她身后。
蘇瑾下樓，看見宿管正在樓下宿舍門口來回踱步，她走了過去。
宿管一見她，眼睛亮了：“同學這么早就起來了？”
蘇瑾點頭。
宿管四處張望了一下。
躲在樓梯間的陳曉蘭忙把身體藏在墻后，卻把手機的攝像頭對準了她們。
宿管見早上沒什么人，走到蘇瑾跟前，把一張紙條塞了過去，低聲地道：“這是我手機號，你以后晚上回來給我打電話，別在外頭叫門，容易吵醒其他學生。”
蘇瑾看了眼紙條上的一串號碼，唇角勾了勾，道了聲“好”，把紙條收好才走了出去。
她一走，陳曉蘭才把手機收了回來，查看了下上面的錄像，得意地笑了一聲。
又是宵禁不歸，又是收買宿管，她倒要看看蘇瑾這次怎么開脫！
不過陳曉蘭卻沒有立即去找輔導員，眼下的證據只能讓蘇瑾被記過處理，這還遠遠不夠，她要等合適的機會，一次弄死她！
蘇瑾出了校門，直接攔了輛出租車回蘇家。
在近郊區的安置房，蘇瑾剛要敲門，里面蘇母先把門拉開了，看見她，意外地道：“小瑾，你怎么回來了？”
蘇瑾卻注意到蘇母脖子上發紫的紅痕：“脖子上的傷怎么回事？”
蘇母下意識擋住脖子：“這是……是……”
“不要告訴我，這也是你不小心。”
蘇母怔怔地望著她薄怒的臉色，小瑾這話……是不是她知道什么了？
蘇瑾見她不說話，更是驗證了自己的猜測，蘇母頭上的傷跟蘇父那個爛人脫不開干系！
她臉色漸冷：“那混蛋是不是逼你去酒吧賣？”
蘇母聞言，臉色頓時煞白：“小瑾，你不能這么講，他……他畢竟是你爸爸啊！”
“有當爸爸的騙自己女兒去賣的嗎？”
蘇母渾身一個激靈，震驚地看著她：“你說什么？”
蘇瑾沒重復，她知道蘇母聽見了。
蘇母呆了好一會兒，突然一下子哭了起來：“這個殺千刀的！他怎么能這么干！”
她捂著臉，蹲在地上號啕大哭。
“他以前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啊！”
蘇瑾沉默。
蘇母口中的“以前”，大概有十六七年了，那時候，蘇父沒染上賭癮，也不酗酒，算得上一個好丈夫，一個好父親。
只不過，那樣的蘇父連原身都快不記得了，她記憶里的蘇父，為了賭博，賣房偷存折，一喝多了就逮著她打，大冬天把她關在門外凍的奄奄一息，現在更是賣妻賣女！
“這次我們都沒事，可以說是僥幸，如果還有下次，不知道我們還有沒有這個運氣。”
蘇瑾平靜的聲音讓剛要張口的蘇母愣住。
她意外地看著這個膽小的女兒，發現她好像變了。
不再懦弱，不再忍氣吞聲。
她說：“小瑾……”
蘇瑾卻看著她問：“你真的覺得他還能變回去嗎？”
蘇母的嘴唇囁嚅了一下。
蘇瑾不再逼她，有些事情逼得緊了反而適得其反，只能讓她自己好好想。
她拿了兩千塊錢給蘇母：“這是我這兩天兼職賺來的，你拿著把傷養好，裴家的工作你緩兩天再去。”
“你做什么賺了這么多錢？”蘇母震驚地問，這是兩千不是兩百！她怕蘇瑾誤入歧途。
“給人家當翻譯。”
這是蘇瑾即將要去做的兼職，不告訴蘇母自己在酒吧當服務員，是怕她多想。
蘇母一聽翻譯，雖然不懂，卻覺得是個好工作，欣慰地道：“那你好好做。”又把錢塞還給她：“這錢你拿走，我不缺。”
蘇瑾沒接：“我還有，兼職還在做，以后還會有收入的。”
蘇母拿著錢，一肚子的心酸。
如果不是蘇志成作成那樣，他們的女兒怎么會這么苦！
“我上午還有課，先回學校了，你在家休息吧。”蘇瑾待了一會兒便道。
蘇母忙把剛煮好的雞蛋拿給她：“帶著路上吃。”
幾個滾燙的雞蛋落入口袋，蘇瑾隔著衣服感覺到小腹一暖，她點了點頭。
蘇母最終還是沒聽蘇瑾的話，裴家的工作她舍不得丟，更不舍得讓蘇瑾那么辛苦，蘇瑾走后沒多久，她把錢收起來，就去了裴家。
宴川還記得蘇母，也從周管家那里知道，蘇母是小蘇的母親。
他在走廊上叫住蘇母，問道：“你女兒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