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潤看向劉純一,緩緩道:“這次與四弟意外重逢,我才知道:四弟原來是女兒之身,只可惜...”
鄭潤搖了搖頭。
“可惜什么?”
“剛剛跟主子也已說了,沒想到她會皈依佛門,落發為尼。”鄭潤輕輕的回道。
夜風輕輕,一時間周遭變得十分的安靜。
樹上的離心聽了,思道:難怪那皇上對我不待見。
后宮有那智謀雙全的容妃,這塞外有他心心念念的女扮男裝的四弟,其她的女子,都成為可有可無的裝飾了。
連那聽在耳中的皇后都要耍一些陰謀,方能博得這皇上的一二關注。
有些人的出生,注定是要為許多人勞心勞力,而有些人的眼中只為一個人的悲喜而憂愁快樂。
既是如此,我又何必計較于自己的曾經?耿耿于往事的孰是孰非?
夏末的晚風,輕輕的拂過每個人的臉龐。
夜,繼續著自己不變的步伐,往深處不緊不慢的走著...
那皇上沉默良久,嘆了口氣,方緩緩自顧自的言道:“如此也好。各安天涯,各自安好。如若呆在朕的身邊...亦不一定為上策。只是,她...卻為何傻到要落發為尼呢?”
聽了劉純一的話,鄭潤心道:我且再探一探。
“主子有所不知,那四弟竟有孕在身。估計亦是受流言所傷,出此下策,不過,看四弟的意思,是決心要生下這個孩子的。”
“什么...真的嗎?”只見那皇上神情激動。
“鄭太子,快告訴我,她在哪里?我要去找她。”
“您去找她?”鄭潤特地拖長音調:
“四弟...早已被人言傷得體無完膚,避世人所不及。您去找她?您怎么去找?”
鄭潤剛剛還平緩的語調此時提高了幾度:
“興師動眾,轟轟烈烈去找?...還是暗中派我們去替您找?還是...?無論哪種方式,我想知道:假若主子真正找到了她。您想怎么對待她?”
鄭潤犀利的眸子看向黑巾蒙面的劉純一。
那劉純一負手臨崖而立。沉默了好一會兒,道:“不瞞鄭弟,當初,便是在這崖邊,我本暗中跟隨四弟一起到這邊打探,看她站在崖邊猶豫良久后...竟向崖下躍去,我不明所以,急忙跟著躍下。觸手處,她竟是渾身滾燙。待游出莫名湖,我才發現:她竟是中了念情水之毒...”
樹上的離心聽了,隨著那皇上的描述。眼前的畫面一幅一幅的打開,渾然象是自己曾親歷過似的真切。
此時,又聽那皇上繼續道:“游到岸邊后,她竟是昏迷不醒,細細探去,她竟是服了眠藥,寧死也不愿辱了自己的清白。”
劉純一搖了搖頭:“這女人...”
鄭潤站在一邊,一言不發。
心中思道:世事果真愛捉弄人。若那天跟過來的是我,這離心會不會便沒了這般的曲折婉轉。
而我,自從在神醫谷知道四弟是女子后,心內對她竟是百般牽念,不得放下。有朝一日,哪怕所有人都離她而去,自己也想護她周全。
直至,那天聽她夢中的輕囈,深情的念著那劉純一。
原來,愛,不是一往情深,而是兩情相悅。
這一個月來,每至夜深人靜,自己總會伴著星星月亮,深情的遠眺云苑的燈火。
自這個叫離心的女子,也就是自己的四弟,住進云苑后,自己的心里總會有一種踏實之感,連以前覺得漫漫無涯的夜也覺得短了許多。
因為,第二天醒來,便有了想見的人。
有時自私的想:永遠與烏托交好。讓這個女子永遠為質,常駐皓月。
然而,每每去看她,每每都能感受到她身上無言的痛。
那天,她望向他的眸底深處,自語喃喃:“空心之人,是不是便是象我一樣,連那痛都想抓著不放了...”
聽了那話,自己的心底竟是疼得鮮血淋漓。她之不得,他能理解。
自己,從小就是一個傀儡,早已沒有了心。
難得的心怡,已是他人之甘露。
罷了,自己從小就已習慣了孤獨。
著手遣手下開始調查離心洞房之變的始末,不惜調用了烏托的臥底。也知道這劉純一亦在暗中調查,還有那院將軍。
而今,亦是有了些眉目。
正自思量,就聽那劉純一接著說道:“當時,看她流血不止,別無他法,只得助她解了那念情水之毒。沒想到...沒想到,竟亦是害了她...”
他兀自解下蒙面的黑巾,低下頭,竟是流露出無限的悲傷來。
鄭潤的語氣恢復了一如既往的平靜,追問道:“主子,若真找到了四弟,打算怎么辦?”
“怎么辦?”劉純一喃喃。
“鄭太子將來亦是要君臨天下之人,如若是你,你又會怎么辦?我,既與四弟有相親之實,現今她又有了我的子嗣,我當會想一個兩全的法子。尊她所愿,而又護她周全。”
“護她周全...?”鄭潤眸子一暗。原來,世上所有的真愛,都想護自己所愛之人周全。
“那...鄭潤斗膽想問一句題外話:主子對你國院將軍的嫡長女院離心,即那離妃的映象,不妨說說。”
“這...”
“聰慧可人,外表淡漠,內心堅韌執著。假如...假如沒有未婚先孕,倒是一位不可多得之女。”
劉純一說起這離心時,不知為何,這壓抑了一個多月來的郁郁竟是再也壓抑不了。
“嘔~”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鄭潤驚呼“主子...主子...”
“無妨,自那次朝堂之后,無人再敢在我面前提那‘離心’兩字,而今鄭弟提起,我才驚覺:與那離心相見不過數次,她竟如此清晰的在我腦中盤桓不去。每次見她,總有一見如故之感,便似前世今生,我們早已認識。”
離心,見那皇上吐出血來,胸中一悶,自己的心竟亦莫名的抽了一抽,搖晃了一下,差點跌下樹去。
幸好,樹下的兩人亦是手忙腳亂,并沒注意到自己的動靜。
整理好思緒,聽到那皇上接下來說的那些真言摯語。心中一熱,眼淚止不住的無聲流了出來。
此時,耳中就聽那鄭潤道:“所以,主子不顧朝中眾臣,包括二弟的反對,封她為離妃,出使我皓月。”
“是,如果真即刻斬了那離心,我是斷然不會同意的。”
“那,為何聽那離心已有身孕之后,主子卻震袖一怒...”
“而今想起,大約便是只有一種解釋:愛之深,恨之切。不能似如今這般才明白:愛她,護她周全。”
“那主子的意思:僅僅數面...”
“也許...”
鄭潤的心無止的往下沉...
先自己還自我安慰:也許,僅僅只是離心的一廂情愿。
原來:他倆,竟是你情我愿的兩情相悅。
“那么...”鄭潤咽了口吐沬,艱難的開口:“鄭潤斗膽一問:在離心與四弟之間,主子愛誰多一點?”
“我說:兩個都愛,鄭弟會不會覺得我朝三暮四?”
劉純一的嘴角猶留有殘余的血跡。
“每每,我總會有一種錯覺:四弟便是離心,離心便是四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