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風知道我被人挾持,還受傷了,就提前從蘇州回了宜市。
林風是我表姑家的大侄子,七拐八繞的親戚,沒有血緣關(guān)系,結(jié)婚法律允許的那種。于是,在七大姑八大姨的撮合下,我們兩個一起吃了個飯,就算正式開始交往了。
我接到林風的電話,從佳韻那里出來赴約,無心化妝,穿著家常的衣服,很隨意地就來了。而連夜從外地趕回來的他,西裝襯衫沒有一絲褶皺,和我第一次見他一樣的金玉其表。
高學歷、高顏值、家境富裕,又把我放在心上,簡直是完美男友,讓人挑不出任何錯來。但我見了他沒有任何情緒起伏,甚至,因為午睡沒睡好,還有些困意。
當代愛情稀缺的都市,為了結(jié)婚而相處的年輕男女真的太無聊了,來之前,我已經(jīng)定了主意,我不想這么繼續(xù)無聊下去了。
林風反復(fù)確認了我的傷沒什么大礙,舒了一口氣,拿出他從蘇州給我?guī)У亩Y物。兩盒糕點,還有兩把蘇繡扇子,特別精美別致,我應(yīng)該是喜歡的,但我拒絕了。
“謝謝。不過,我不能收。”我說。
林風驚訝道:“若若,怎么了,不喜歡嗎?”
我平靜而認真地對他說:“我們還是做普通朋友吧。”
林風很是不解,連忙解釋,“若若,你是不是生氣了?我知道我這次出差走得急,到了那邊又沒有每天給你打電話,但是我聽到你受傷的事情,推掉了所有的工作趕回來的,我很擔心你,真的。”
我微微一笑,把話說得更明白些,“謝謝關(guān)心。或許,我們以后還可以做朋友,但一定不是男女朋友。你很優(yōu)秀,會遇到更合適更好的人,祝福你。”
我覺得有必要澄清一下,之前是沒感覺,現(xiàn)在是對別人有了感覺,更不能耽誤他的心意。他條件好,肯定不愁找到更好的對象。
“若若,我真的是連夜趕回來的,我很擔心你!”
“若若,你哪里不滿意了,你說,我保證改!”
“若若……”
我用眼神回答了他,堅決,毫不留戀。
林風臉色微變,眼中閃過一絲不甘和憤怒,“若若,你這樣我不能接受。這幾個月來,明明我們感情很好,叔叔阿姨也都很滿意的,你怎么……說變就變?你有哪點兒不滿意,說說看。”
我媽是挺滿意,給他頒發(fā)了我正牌男友的牌子,但我爸一直沒有表態(tài),而我自己從來都不認為林風會是那個相伴一生的人。一直拖著也不是個辦法,不如這樣說開了,對彼此都好。
林風情緒激動,一直追著問我為什么,我倒了杯水給他,“開車累了,先吃點兒東西吧。”
“若若,我……”
林風意識到自己失態(tài)了,才勉強安靜了下來。
其實,我和林風也不算談戀愛,就是吃過幾回飯,看過兩次電影,彼此還保持著客氣和疏遠。我以為我這樣說了,他肯定也就作罷了,但沒想到他還挺執(zhí)著。
我身上有傷,在忌口,他顯然也沒了胃口,這場飯局和我們短暫的“愛情”一樣匆匆結(jié)束了。
“若若,我們有必要好好聊聊。”林風不死心,豈不知長痛不如短痛?
我說:“對不起,但我今天是認真的。你這么優(yōu)秀,值得更好的。”
林風嘴角微動,神色陰沉下來,看得出很委屈很生氣。氣氛一時有些尷尬,我看了看時間,對他說:“我今天沒事,可以開車送你回去休息。”
“若若,給我一個理由!”
林風很固執(zhí),但我沒有理由。他比我還小幾個月,我很想托個大,開導(dǎo)他一下,年輕人,天涯何處無芳草!
我躊躇著,不知該如何作答,他用這樣熱切想要得到一個答案的眼神看著我,我特別有壓力。我躲閃的目光移動到對面餐廳時,凝住了。
窗外的花朵在陽光里舒展,窗內(nèi)坐著男人和扎辮子的小女孩,他們有說有笑,那場景溫暖美好得像童話。
于是,我鬼使神差地就把心里的想法說出來了,我說:“我有喜歡的人了。”
林風情緒激動,“他是誰?”
我發(fā)現(xiàn)有時我挺會傷人心的,我看到街對面坐著的周俞舟,承認自己有喜歡的人,林風追問時,我想都沒想就篤定道:“反正不是你!”
林風臉色很難看,沉默了幾秒,起身說:“若若,我看我們還是晚點兒再聊吧。”
我低頭說抱歉,他將禮物盒子推給我面前,不容拒絕,“即使是朋友送你的,你也該收下。”
“謝謝,但真的對不起。”
他又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是對我“負心無情”的怪責和批判了,
林風負氣而去。
世界安靜了,獨屬于我和我心中所愛。隔著兩層玻璃和一條街的陽光,我看著對面的周俞舟,他笑得跟朵花似的,他從來沒這樣對我笑過。
小女孩五六歲的樣子,看得出漂亮又可愛。不知道他們在說什么,小女孩開心得手舞足蹈的。我多想和他們坐一起,對著周俞舟說笑,我笑起來也應(yīng)該可愛。
林風留下的禮物盒還散發(fā)著淡淡的香味,蘇州很美,東西也好,可即便完美無瑕,若非心中摯愛,也歡喜不起來。
徐志摩說得真好,我將于茫茫人海尋找唯一靈魂之伴侶,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是啊,愛就是靈魂相依,愛需要勇氣,不要一點兒妥協(xié)和敷衍。
他們吃完東西從餐廳里出來,小女孩手里牽著一只紅色氣球,歡快地跑,周俞舟在后面跟著,我聽到他叫“晴晴”。
走了不遠,晴晴看到一個背包的女人,笑著喊:“媽媽——”
那女人還很年輕,身形苗條,她抱過自己的女兒,笑著看周俞舟。她看周俞舟的眼神,和藍詩禾的一樣。他們怎么看怎么像一家三口,陽光有些刺眼。
好在他們只說了幾句話,那女人抱著晴晴坐上了公交車,和周俞舟分開了。
今天是星期天,周俞舟穿著休閑的衣衫,五官分明,面容英俊溫和,走在街上也只是一個長得好看些、氣質(zhì)好些的普通人而已。
可是除了姜靜那樣盲目地崇拜者之外,還有人是真的很喜歡他,上次是仙女一樣的藍詩禾,這次這個女人雖然比不上藍詩禾,但也算清秀,何況她還有那么一個討他喜歡的小萌娃。
亦步亦趨,我們穿過盛夏林蔭路,左右轉(zhuǎn)折,前后相隨。我悶聲盤算著我到底有多少個情敵時,他忽然停住了腳步,說:“出來吧!”
被發(fā)現(xiàn)了?我也反應(yīng)過來了,竟然跟在他身后走了很遠了,我這是在干什么?一路跟蹤,中毒太深。
我心里還存在一絲僥幸,躲在墻角里躊躇著。
“都到這里了,進來喝杯水吧。”他臉上浮現(xiàn)笑意,語氣過分溫柔。
我低著頭走了出來,偷偷瞥見他正看著我,我需要解釋一下今天的古怪的行為。
“你跟著我做什么?”他果然問我了,我理不直氣不壯地否認,“沒有,我路過!”
他看了看四周,這已經(jīng)在小區(qū)里面了,我這個路過也太勉強了點兒,解釋失敗。
但是警察叔叔很貼心地沒有再盤問我,放我一馬。
他也住三樓,家里東西不多,很整潔,單身男人的住處簡單明了。我有些局促地坐下,他遞給我一杯水。
我問他,“你手上的傷好了?”他手上的紗布已經(jīng)拆了,而我的傷還沒完全愈合,為了遮蓋傷疤,還特地穿了高領(lǐng)的襯衫,有點兒丑。
他說早好了,轉(zhuǎn)身從冰箱里拿出水果來給我吃,男神一點也不高冷,簡直是居家必備暖男。
“和你吃飯的是......男朋友?”他有意無意地問了一句,原來他早就看到我了。
我立馬否認說:“不是!”我這樣急著否認,有點欲蓋彌彰的感覺。
果然,他切了一盤水果放在我面前,說:“你們看起來很般配。”
“真不是!我沒有男朋友!”我比竇娥還冤,宜市要飄大雪了。
他不知道信了我的話沒有,這對我來說很重要。我要是有男朋友了,直接就出局了,我更比不上藍詩禾了。
我思忖著怎么解釋才好,心里急躁,他在對面坐下,悠然道:“坐這兒等會兒吧,待會兒方涵他們就來了。”
見我不解,他說:“他們過來玩。”
“那會不會不太方便,我先走吧。”我說要走,絲毫沒有要走的動作來配合,我還不想走。
彼時日已有西斜的意圖,陽光里摻和絲絲縷縷的亮紅色,輕淺地落了他一身。他目光溫暖地看著我,溫言道:“方便,還會有幾個女同事過來。”
“聚會?”
他說:“今天我生日。”
“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