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以前也是在馬背上打仗的？”

不知道為什么，楚霄聽到他說這個話腦海中立馬腦補出了那個場景，緊接著就是遍體生寒。

“呃……可能老爺子曾經也年輕過。”

面前這位并沒有在意到楚霄的古怪，繼續神情追憶的訴說著曾經的往事。

“后來這天下總算是太平了，那些跟著我們一起打仗的老伙計們也就閑置了下來。

本來按照規定這些馬兒都是要上交由上面統一處理的，但是葉將軍他把這些老伙計們都留了下來。

他說：“不能讓這些跟著我們一起走南闖北槍林彈雨里都一起闖過來的老伙計們，在這新時代里走散了。”

再后來我就自告奮勇來陪它們了。”

楚霄不知道他這話里到底蘊含了多少歲月的故事，但是老爺子的那句話還是讓他多少有了些觸動。

軍人啊，說到底有些東西還是刻在骨子里了，這話對于面前的這位老爺子來說，又何嘗不是呢。

“我能看看它們嗎？”

想了半天，最后楚霄還是決定去看看那些老家伙們。

馬廄不小看起來最多的時候也能容納下百八十來匹駿馬，到如今里面就只有這一半的數量。

雖然空間很大但是被老爺子打理的很有條理也很干凈，完全不像是牲口住的地方。

老爺子在前面帶路，楚霄一臉平靜的看著馬廄里的那些家伙們。

“這些都是嗎？”

看著它們，楚霄眼里出現了疑惑。

“那些戰馬在那個年代的戰爭中多多少少都受過一些傷，最開始搬來的那幾年里幾乎每年都有死亡的情況。

現在這里的，只剩下老弱病殘和一些剛出生沒幾年的小馬，已經很難再見到曾經那個時候的樣子了……”

從馬廠里出來的時候正好云兒遮住了太陽，寒意瞬間從四面八方圍攏了過來，不禁讓他打了個寒顫。

剛才在里面他看到了兩種涇渭分明情況，新生的小馬駒在父母身旁肆無忌憚的尥蹶子，用頭將角落里的草垛頂起來弄得到處都是。

而在另一邊，已經渾身毛色發白的老馬們連身體都有些站不穩，它們或蜷或臥嘴里發出痛苦的嘶鳴望著欄桿外面。

楚霄不知道它們眼里的東西到底是什么，但仿佛又觸動了內心的某一塊地方。

一代又一代的接替，誰也不知道老一代經歷過什么，或許有一天他也會向那些馬兒一樣，嘶吼著望著外面。

他將目光垂下看著自己的雙手，在那空無一物的手心里，像是握住了什么卻又松開了什么。

直到云兒散去，在那之下已經見不到他的身影。

“今天去了哪里？”

晚飯的時候老爺子已經回來了，飯桌上他老媽主動打開了話夾子，楚霄觀察了一下見他沒有什么反應，心里已然有了數。

“老媽應該已經和他說了，看樣子這種生活終于要結束了。”

既然有了底，楚霄也就放松了下來。

“沒去哪，出門左轉稀里糊涂的就跑到馬場那邊了。”

“馬場！？這里有馬場嗎，我怎么不知道。”

對于楚霄的話飯桌上其他人很快就有了反應，大家都將疑惑的目光投向他，就連大舅也是有些詫異。

“我在這生活了這么多年，怎么從來不知道這附近有馬場啊？”

“嗯？連他也不知道，老爺子做事這么隱蔽的嗎？”

這倒是讓楚霄也有了些意外，那地方確實有些偏但還不至于是什么桃花源記或者香巴拉之類的神秘地方。

一直在老爺子身邊呆著的大舅怎么可能也不知道。

“你王爺爺怎么樣了？”

就在眾人正竊竊私語的時候，老爺子開口了，瞬間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

“王爺爺？應該就是那位老爺子了吧。”

“他身體還好，我看身子骨挺硬朗的。”

“是嗎，那就好。那些老……馬呢？”

本來還準備說些什么，但是抬起的眼睛中剛出現一點光亮又瞬間黯淡了下來。

“有些老的已經不在了，倒是有幾匹新生的小馬駒，總體上馬廄里空了不少。”

其實楚霄在說的時候心里一直想著怎么組織語言，那種情況他實在不知道該怎么和老爺子說。

與其說是不知道，倒不如說是不忍，因為現實總要比想象中的殘酷了不少。

“是嘛。”

老爺子繼續吃飯沒有表露出什么，直到把碗里的最后一口湯喝完，放下筷子才將目光投向他。

“有空你就去看看他吧，畢竟這個世上已經沒有他的親人了。”

戰爭年代很多家庭支離破碎，和平之后有的也就再也找不回了，那位老爺子當年沒有選擇退伍回去讓政府安排工作，而是選擇跟著部隊隨軍。

這風里來雨里去的，一眨眼的功夫就是一輩子了。

這里面的事情也是后來老爺子說給他聽得，一想到那個老紅軍再想想那個馬場，楚霄心里不知道是何種滋味。

反正之后他就沒在去過，或許是那邊的太陽太過刺眼讓他不舒服，又或許是看到那些老馬想到了曾經的過往。

一輩子辛辛苦苦到頭來，可能真的只能落下一個駢死于槽櫪之間，或者最終結果就連這都成為奢望的結果。

他見過太多，有些路一旦踏上去就沒有回頭的余地。

老爺子再也沒有故意找過他的茬，可能是真的因為工作太忙了吧，反正楚霄現在也很難在家里再見到他的身影，這倒是有些懷念之前的感覺來。

白天沒有事的話，他還是會去連隊里跟他們在一起訓練，只不過依舊是孤獨的一個人沒有同伴。

這次跑步不會再掉隊，也沒有像之前那樣死魚狀的樣子，不過很明顯他還是不喜歡群體的生活，每次都掉在最后面。

只不過一趟下來之后，心平氣和完全沒有一點運動過的樣子。

這對于張連長來說是最好的禮物，但既他體能沒有進展這個難題解決后，現在楚霄體能異常的狀況又一次引起了他的興趣。

“這不正常啊，你這變化也太快了吧。”

對于面前就像沒事人一樣的楚霄，他完全不能理解。而對于這樣的結果，他本人倒是無所謂。

身體的極限他自己都不知道在哪里，只不過……距離真相已經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