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篇提到我們那個年代高中的八股文,我對那是特別反感,只要不是大考,寧肯得分低也不去寫那種文體,起碼不用“司馬遷”、“諸葛亮”這類常見論據。
我記得當時論據用過綠珠(石崇愛妾),于謙,吳玠,特斯拉(并貶了愛迪生)。過分追求不同導致作文常上不了45分,有次還非要裝逼用一個新學的詞『夤夜』,不知道是不是惡心到老師了,總之裝逼失敗,考了個華麗麗的38分,就這也沒讓我改過自新。想想自己小時候還真挺倔的。
不過我還真不是一個人,我同桌XXL(也是一起參與傳閱【讀者】的那位)跟我一路貨色,臭味相投,且更甚于我,得分也常常比我還低。他寫的那種作文,我到現在都在好奇到底叫什么文風。
他的文風請隨意感受下,如果有讀者知道該文風的對應術語,請一定告訴我!
『blablabla,就像無名指尖開出的滴血木棉花……』(嘔)
『街角的咖啡廳,女人的眼神里是中世紀的灰暗……』(再嘔)
別說我們三四線城市那時候有沒有咖啡館都兩說,就算有,我同桌XXL那樣的窮屌絲也不可能去消費。
曾經,他泡粉絲吃,不巧那天水溫不夠粉絲泡不開,二十分鐘過去還硬如鋼絲,他猶豫幾次,還是舍不得扔,吃了。
看他吃完,我問他:扎嘴不?
他說:扎嘴,現在扎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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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小心用這種文風寫作的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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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XL是回民,我知道,但沒記心上,有次早飯,他叫我幫忙帶包子,我順手買了普通窗口的豬肉粉條包子給他,第一節下課我才想起來,那時候包子都在他小腸里了,我還是冒著生命危險提醒了他,并告訴他,洗胃灌腸請了解一下。
他說:也就是你,換了別人,我打死他。(類似的表述后來還被我用在小說中體現男女主之間的曖昧)
我那時十六七歲,小心肝正敏感,一下就覺出曖昧,后來想想,用那樣文風的男生,必然很會撩。
的確只是在撩而已,因為很快我就逮住他在吃火腿腸,見我過去急忙三口兩口吃完,但那包裝紙我認識,是馬可波羅系列,典型豬肉腸。
逼問之下,他壞笑著說:是你害我破了戒的。
——又曖昧,弄得我有點想笑,但不影響我不予采信的決定,信他我就是個傻子。
再次嚴厲逼問下,他才承認自己是半個回民,父母當中有一方是。他原本忌口,初中住校吃食堂,小酥肉扣碗聞著太香,偷偷買了吃,從此就沒剎住且記吃不記打。
我當即清空了我的負罪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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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如此,還是心動。那之后不久跟他一起騎自行車回家,四月暖風陣陣,非常愜意,當時我留著齊耳短發,風中(自我感覺)優雅地騎行,優雅地談笑。忽然風力加大,把頭發吹到了我臉上,我就自然而然地抬手去優雅地撥開頭發。
同時,書包肩帶滑了下來。
因為旁邊的XXL占用了我太多神經元,我大腦忽然就出了bug,令我直接抬起另一只手去拉書包肩帶,于是造就了一瞬間的大撒把景觀,而我從來沒有掌握過這個技能。
當我反應過來的時候,人已經pia了一地。
練過大撒把的應該知道,大撒把失敗通常源自前輪失控并急劇變向,所以倒地時通常無法摔出一個優雅的姿態。一般都是上半身貼地,而一條腿還被架在車上,如果前輪整個朝后別了過去的話,這條腿還會被架挺高,這就是我當時的情況。
真的太喪了,好不容易一起騎車,結果丟人丟成這樣。
XXL笑得直不起腰,幫我扶好車,問,怎么平地上還能摔?
我便意識到我興許可以把壞事變成好事,畢竟是十歲不到就接觸過席娟的人。
于是我一邊低頭拍身上的土,一邊羞澀說:“可能是太緊張了。”
“緊張什么?”
“我也不知道緊張什么。”
說出這些已經是我最大的勇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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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之后,他撩得就更明顯了,涌現出很多撩人詞匯,可以整理一個語錄出來,最典型也最簡短的就是:我罩著你。
那時候我還是個絕對的乖乖女,『罩著』這個詞現實中很少聽到,只電影里聽過。聽到XXL這樣說,我第一感覺就是:我又不是個咪咪,還需要罩著么?緊接著就意識到是個略帶江湖氣黑道氣保護欲等色彩的詞,那種被保護的小激動和小柔弱,真的言語無法形容,所謂少女情懷總是詩,不會寫詩,就寫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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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座位調換,離很遠,課間他還照舊時不時給我打水。那時我才剛擁有mp3,正新鮮著,課間經常帶耳機。有次正聽著,忽然看見他從窗口給我兩個新(女)同桌遞水杯。我頓時怒從心頭起,委屈地問他為啥偏不給我打水。他更委屈,說他在后面問了句“要打水嗎?”,結果我不理,新同桌倒是立馬扭頭遞上水杯給他,他只好只給她們倆打了水。我課間就不再聽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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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也做過一些夢,直到有一天,正在上自習,老師不在,高三學生也很自覺,很安靜,忽然從門口傳來一個落落大方的清脆女聲——XXL,你出來。
同學們發出一陣曖昧的哄笑,然后XXL就紅著臉出去了。
我當然笑不出來,實際上低頭就哭了,也就不再做什么夢了——那個女生看背影都是很出挑的,頭發過肩也敢不扎起來,根本不是我這種土拉吧唧且畏畏縮縮的樣子。但也沒什么值得太難過的,畢竟早看出他是愛撩人的那種,撩的對象肯定也不止一兩個,窩邊草也順帶著撩一把。
『真是的,又不喜歡,何必招惹我這種平凡自卑的女生呢。』
這就是我當時的心理活動,到現在都清晰記得。當時連心理活動都特別文明,連責怨的感嘆詞也只是一聲“真是的”,擱現在,一定是一群草泥馬奔騰而過。難怪賈寶玉說少女是珍珠,老了就變魚眼睛,那種清澈的心思,在歲月摩擦下,真心難守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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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成別人,我打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