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早朝就到這里了，左右司員外郎，你留下來，把御膳房的泔水全部倒掉。”陳婁龍袖一揮，離開了太和殿。這龍椅坐得果然舒服，這段時間，翻手為云覆手為雨，陳婁得意無比。

但得意歸得意，該做的事情還是一樣沒少地做了。皇甫皓和他的兩個兒子的葬禮在后天舉行，這個必須弄好，讓天下人看到他對皇甫皓的忠心。

該批的奏折全都批掉，京城內的整頓，暫時還不能改國號，這事還得緩緩，如今的年號為裕豐。

雖然陳婁謀朝篡位的事情的確讓所有官員很是憤怒，但如今其在皇位上的作為，倒也沒有太多的不妥，只要陳婁不像整安成元那樣整他們，倒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皇上，不知可否把小的那干兒子給放了。”李公公見陳婁離開，急忙跟上，邊走邊懇求著。陳婁本來跟他說，皇甫皓一死，他坐上了皇位就把他干兒子給放了，可是他坐上龍椅已經有好幾天了，李公公還沒見到自己的干兒子。

陳婁冷笑了笑，昨天李公公就問了一遍，今天又接著問。

“你當真想見你干兒子？”

“還請皇上可憐可憐小的和小的那干兒子，能幫皇上您做的，小的都已經做了。”

“那你隨朕來。”陳婁腳步一轉，去了天牢。

李公公跟在后面，心中擔心著自己的干兒子，這是去天牢的路，原來自己的干兒子被關在了天牢，不知道自己那兒子受不受得了這牢獄之苦。

走了沒多遠，陳婁直接上了馬車，也不管李公公，自己坐著馬車往天牢去了。

可憐李公公花甲的年紀了，小跑兩步便累得氣喘吁吁，一路走，一路小跑，到了天牢的時候，已經看不清眼前的東西了。

“皇上，皇上去了哪兒？”李公公拉住守衛天牢的侍衛，急忙問道。

“皇上不在這兒，不過皇上說若是李公公來了天牢，就讓他去獄卒房，他說那里有你找的人！”

獄卒房？李公公來不及奇怪，直接往獄卒房趕去。

一進獄卒房，只見一群獄卒正圍在那里哄吵。李公公急忙擠了進去，才發現這群人是在這里賭博，中間的桌子上擺著一個骰盅。

“開開開！”

“快開啊！快開啊！”

吵鬧的聲音讓李公公很不適應，他在尋找，尋找自己的干兒子。因為累的緣故，眼睛看不太清楚，掃視了一遍，兩遍，三遍。終于，他看到了，那熟悉的臉，躲在一排人后面，在那里舉著手大聲喊著。

“開啊，快開啊！”高唔站在人群里大聲吶喊著，這一把他壓了不少錢。

“你給我過來！”李公公一把把他拉出了人群。

“爹，您怎么在這里？”高唔穿著獄卒的衣服，一臉疑問。

“我還要問你怎么在這里呢？快說。”

“皇上把我接到這里的呀！”高唔一臉興奮。“爹，您不知道，皇上可好了，而且又料事如神。”

“你不是被他抓起來關住了嗎？這到底什么情況？”

“什么跟什么呀？爹，事情是這樣的，皇上之前把我接到了丞相府，我當時也以為他要對我不利呢，還派了一群人看著我。開始把我嚇得呀，直哆嗦。我上午被帶過去的，下午皇上就來房間找我，他跟我說他要當皇上了，讓我在這里安心待著，等他當上皇上，就把我接到宮里，給個職位。”高唔指手畫腳，激動不已。“我那個不信啊，但又不敢表露，就在老老實實在他那里待著。每天好吃好喝地供著我，倒也舒服。這不，前幾天，禪位的消息傳出來了，消息傳出的第二天，皇上就派人把我接到了這里，做個獄卒。你別看是個獄卒，皇上給了我不少錢呢，比你以前給的加起來都多。”

李公公感覺有點頭暈目眩，反應不過來是怎么回事。

“你跟我走，別在這里待，跟我走。”李公公拉著高唔就要往外走。

“爹你干嘛啊！”高唔推開李公公的手。“在這里多好，又舒服，還有那么多犯人可以打發時間，皇上給了那么多錢，又不愁沒錢花，干嘛非要出去啊！”

李公公揮手啪地給了高唔一巴掌。

“跟我走，離開這里！”

那一巴掌聲音無比響亮，其他人都被這聲音吸引，看向這里。

“這不李公公嗎？什么風把你吹到這里來了？”

“高唔，這李公公怎么打你呀，他是你什么人呀？”

一群人在旁邊陰陽怪氣地笑。

皇甫皓在的時候，李公公在宮里可以說是誰都要給幾分薄面，但現在不一樣了，睡不知道陳婁一點也看不上這老太監，本身太監就沒什么權力，更何況他這樣一個被拋棄的老太監。

“你有病吧，滾滾滾，媽的，老子吃香的喝辣的，給你面子你還打我，趕快給我滾！”高唔捂著臉，一臉嫌棄地擺著手。

李公公本來就累，現在氣得更是直哆嗦。

“你到底跟不跟我走！”李公公怒喝。

“死太監給老子滾，媽的，再不滾老子打死你。”

“你叫我什么？”

“死太監，沒聽見嗎？滾！”高唔不再理會，轉身就回到人群里。

“高唔，這李公公找你干啥呀？”有人問高唔。

“死太監老糊涂了，發病了。”高唔惡狠狠地看了李公公一眼。

此時李公公只感覺心頭有一把刀在慢慢割自己，愧疚、憤恨、悲傷，相互交雜，這把刀就是對他的懲罰，他意識到自己錯得有多么嚴重了。錯在看錯了人，認錯了干兒子，也錯在跟陳婁同流合污，沒有把一切早些告訴皇甫皓。

李公公雙眸無神，像是失了魂，搖搖晃晃地走出了獄卒室，又走出了大牢。出了大牢，繼續走，機械地往緝熙宮走去。

這緝熙宮，當初皇甫皓批改奏折的地方，如今也是易了主，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己，若是自己沒有和陳婁那個狗賊同流合污，皇甫皓又怎么會如此。

守在緝熙宮門口的侍衛沒有阻擋他，他徑直走了進去。

那桌子，就是那桌子，擺在房中間的那張。皇甫皓以前最喜歡在這里批改奏折，不是還問問李公公對一些事情的看法。一切都已經成了泡影，李公公開始傻笑，他仿佛看到皇甫皓一襲龍袍坐在那里批改著奏折。

“李公公，你過來，這件事你覺得這樣處理怎么樣?”他仿佛又聽到了皇甫皓的聲音。

自己是什么時候跟著皇甫皓的？當年剛入宮是跟著皇甫皓的父親，盡心盡力，后來皇甫皓繼位，依舊把他留在身邊，很多事情都放心地交給了他。而自己，如今卻這般回報皇甫皓……

“皇上，皇上！”李公公老淚縱橫。“皇上，我對不起你啊！”

李公公眼睛一閉，猛地撞向那桌角……

……

當日晚，侍衛發現了李公公的尸體。陳婁知道后，便派人把批改奏折的桌子給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