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和宮。
又是一年,院子里的梅花依舊繁盛。
清風徐來,零落的花瓣飄揚飛舞。
回廊里,坐在輪椅上的男人冷漠的面容終于融化,嘴角微微的笑意,他伸手,卻觸摸不到飄零的花瓣。
“阿晉,阿晉。”他喃喃。
對,男子便是華帝洛城鐸。
元華十三年的戰事中,他匆匆忙忙去找他的小姑娘,結果被俘,最后被救出來的時候一條腿已經廢了。
這兩年來他變得愈發的陰翳冷漠,完全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元華十三年的那場事故,他傷了腿,本來可以嘗試著去醫治,他卻拒絕了,只因為他的小姑娘不在了,他要這腿有何用?
洛城鐸一直記得他跋山涉水、經歷險阻到符城,卻什么都沒有看到,他心心念念的人,他這一生唯一摯愛的女人,他再無處可尋。
他拖著病腿去質問尹靖弛“憑什么?”
他卻不顧君臣之禮的反問道:“你又憑什么?”
他口中的“我是他夫君”還沒有說出來,尹靖弛已經繼續:“皇宮對阿晉來說就是牢籠,她本來可以過得無拘無束、自由自在的,本來可以的。”
那一刻,華帝像失去生氣一樣,他記起來了,是他對她念念不忘,以晉家軍相挾,她才入宮做他的純貴妃的。
然后呢?
他恍惚明白了什么。
往后許多年,華帝與太后關系不善。
他一直在怪自己,當初就不該心軟答應她讓她再上戰場,當初她向自己請求給宇兒封地的時候他就應該想到的,她已經無心在這宮里了。
華帝也是后來才知道,當年晉葁其實根本沒有懷孕,就連龔太醫也診斷不出來,晉葁那根本不是懷孕,而是一種毒。
而下毒的就是太后穆宥喬。
當年顧梔菀臨死之前說的是真的,她可能想過要害晉葁的“孩子”,可是最后下不去手,而太后,就是那個推波助瀾的人。
就連洛天宇的落水也是太后的手筆。
在太后看來,洛天宇錯就錯在占有一個“長”字,皇長子,是對二皇子未來成為皇太子甚至君主的最大阻礙和威脅,她不允許存在這些因素,所以她寧愿狠下心來對自己的親孫子動手。
對付顧梔菀和晉葁,更是一箭雙雕,顧梔菀不死也會被廢,而晉葁,依她那種淡然的性子,越是表現得風輕云淡,越是在乎。穆宥喬知道,這件事對她的打擊會很大,甚至她和華帝的感情會出現無法縫合的裂痕。
她大膽的去賭。
好在她賭對了。
晉葁一直秘密調查當年淑妃的死因,她故意讓晉葁知道,是自己的手筆,然后,當年帝后的話也提醒了晉葁,華帝是間接害死她父親的人。
穆宥喬更在賭,晉葁對華帝當真是心灰意冷了。
有家仇擺在那里,穆宥喬不信晉葁過得去。
所以最后晉葁只求華帝保住洛天宇,自己請旨出征。
她決定出征就注定著回不來了。
穆宥喬知道,晉葁自己也知道,可她走得義無反顧。
知道真相的華帝聲嘶力竭的大哭,他抱著她的牌位喃喃:“你怎么就不問問我啊?不問問我啊?”
一滴清淚劃過臉頰。
又一年秋半,華帝又來了晉府。
當年大戰之后,尹靖弛便辭官回家,晉家軍也解散的解散,去其他地方的去了。所有人都有了自己的歸處,或好或壞。
洛城鐸推著輪椅進去的時候,尹靖弛正坐在花園里的亭子里飲茶,看到華帝的時候一動不動,仿若沒有他的存在一般。
“阿晉”洛城鐸才開口就被打斷,“我說過很多遍,當年阿晉就走了,你莫要再執著。”尹靖弛說道。
華帝這幾年的處事方式什么的尹靖弛略有耳聞。
當年阿晉的死對自己打擊太大,對華帝又何嘗不是,或許他比自己還更難熬。
“阿晉,阿晉,”華帝柔聲叫著,突然就笑了,“阿晉啊。”
清和宮。
“帝君,長公主求見。”有人來報。
“讓她退下吧。”
話音未落,門口處洛慕靈的聲音響起:“皇兄,我是來送一件關于她的東西的。”
華帝一愣。
她還有東西留下?
那是一封信,不過幾行字,華帝卻看了一遍又一遍。
眼淚無聲落下。
原來他和她,竟然錯過了這么多。
元華十五年,華帝下旨藩王洛天宇永世不得踏入帝都。
天下人唏噓,開始還以為藩王犯了錯,可只有心思清明的人一開始就知道,這道圣旨下面真正的意義。
藩王洛天宇為華帝皇長子,對當今皇二子身份的皇太子尚有一份威脅,華帝這是在為藩王考慮,不入帝都便保證將來某一日不比收到皇太子的脅迫壓制。
洛城鐸看著室內的一物一具,輕聲問到:“阿晉,我如你所愿保住宇兒了,你是不是能原諒我了?”
以后就是他們下一代人的未來了,他已經沒有心力再來管這些俗事,他要帶他的阿晉去過她想要過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