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師被氣得不輕，深深的看著顧平生，用只有林曉珊和顧平生才能聽到的聲音說，“老師也有年輕的時候，也曾經因為自己的痛苦而去對抗全世界，但是我后來明白了，對抗別人，并不能解決煩惱，只會加深痛苦。有些痛苦，只有時間可以治愈。既然如此，何不選擇釋懷？活得灑脫一點——阿生，你是個聰明的孩子，知道老師想說什么，對嗎？”

顧平生沒有說話。

李老師是了解他的，把他的一切都看在眼里。

只是，她不說破。

不說破，并非代表她會容許他一直放任自己為所欲為。

身體微微一動，沒有了剛才僵硬的姿態，微微側著臉，臉色有些白，唇線輕輕緊繃，細碎的留海遮住狹長而深邃的眼眶。教室里的燈光是一種并不明亮的淡淡的暈黃色，落在他的頭發上，身上，整個人如一尊顏色陳舊的古老雕像，沉浸在一種靜謐的思考中。

他的視線落在沒有打開的書本上，卻又不在書本上，似乎透過書本，穿越到了一個隱秘的，安全的，只有他知道的，只屬于他的世界。

他想要的一直很簡單，和父母在一起，有一份稀松平常的關愛，可這樣簡單的愿望總像是一種無解的難題。所以痛苦會在年輕的心靈如影隨影。

釋懷，真的能做到嗎？

李老師重新走回講臺上，清了清喉嚨。

同學們再次抬起一雙雙雪亮的眼睛。

“下個月，學校將會參加學校創始人舉行的一次感恩見面會。屆時，我們年級會選出兩個優秀代表參加這次活動，去拜訪一位創始人。他是一位著名的慈善企業家，叫顧晏。在三十年前創建了我們學校，學校發展至今，離不開他在背后的支持。”

望著一雙雙亮晶晶的眼睛，李老師不由自主的清清喉嚨，提高了聲音，“前些日子，校長收到這位老先生的信，大致內容是，他前些年一直在鉆研一個項目，投入了大量資金，可惜失敗了，導致他好幾次都不得不中斷對我們學校的發展資金。近幾年來，他身體不太好，一直在國外養病，前陣子才回到國內，重新啟動對學校的慈善資助。不過，他心里一直覺得對我們學校有所愧疚，希望能親自見見這些在他的資助下長大的孩子們。由于我們班是年級最好的尖子班，校長決定從班上選出兩位代表參加這次活動。”

有人迫不及待舉手，“李老師，我們班選出的代表是誰呀？”

“只要成績好就行了嗎？”

“是不是要到大城市里去參加見面會？”

“可不可以自薦啊？我也想去——”

“對啊，老師我可以去嗎?我長這么大都沒看見過電視里的那些大城市，還有汽車，地鐵，摩天大樓。”

同學們都很踴躍。

李老師擺擺手，“大家安靜，都別急，聽老師說。這次活動，學校很重視。已經選派好代表了。我之所以把這件事告訴你們，是希望你們都能以這兩位同學為榜樣。大家努力學習，好好提高自己的綜合素養，學校對每個優秀的同學都一視同仁。下次有這樣的機會，學校不會派出同一批代表，自然會把機會留給大家，這樣誰都可以憑實力公平競爭。”

聲音一下子小了很多。

有人小心翼翼卻滿含失望的問，“那，我們班選的人是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