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曉珊心跳的很快，全程都微微低著頭。

忽然被南宮沐陽輕輕推一推胳膊，她才鼓足勇氣抬起頭，緊張的看向床上。

首先映入眼簾的果然是那道目光。

不強烈，不和藹，有淡淡的笑意。

有不可言說的氣場，和一點點初次見面時陌生的客氣，以及隱約的探詢。

淡青色的絲質床單被套，上面繡著煙云籠罩的空山新雨圖。

他事先調高了床位。

此刻倚靠在床頭，雙手伸出被子，右手掛著點滴，左手拿起遙控器緩慢按著。

很快，窗簾緩緩升起。

窗外是流淌的黃浦江。

霓虹閃爍不停。

臉上的皺紋很深刻，五官排列妥當。

眼神寧靜，看人的時候微微蕩起笑意，讓人無法捉摸。

話不多，有不怒自威的莊嚴。雖然纏綿病榻，但那周身不容忽視的氣質，看得出他歷經浮世滄桑，身份地位不同尋常。

這是一間低調的屋子。

古色古香，不刻意修飾。可以說，除了墻上幾貼價值不菲的字畫，沒有其它奢華修飾。

淡淡的茉莉花香自桌上的白玉瓶里散開來。

屋子不大，卻沒有人會因為藥物的味道而感到不適。

他是個講究的人。

他看著林曉珊，親切的說，“小姑娘，我聽說過你，很優秀的孩子。”

短短一句話，林曉珊敏感的神經稍稍放松下來。

抬頭，笑了笑，“謝謝。”

他說，“這一路下來，你一定累壞了，盤子里有些水果，桌上有可樂，你隨意吃。”

林曉珊確實有些餓了，但也不好意思放開自己，矜持的搖頭，“謝謝你，我不餓。”

南宮沐陽卻看了她一眼，“你一天都沒怎么吃東西，先吃個水果墊墊肚子。”

他起身拿起一個蘋果，用小刀削好皮遞給她。

林曉珊有些不好意思的嗔他一眼，然后悄悄抬眼看向顧先生，見他淡笑著點頭，只好乖乖接過這個蘋果小口小口啃著。

南宮沐陽放下水果刀，轉頭看向顧先生，禮貌道，“顧先生，來之前，校長和李老師特意叮囑我們，一定要代表學校當面感謝你對云木二小這么多年的支持，感謝！”他站起來，鄭重的鞠躬。

顧先生擺手，無奈的搖頭，“你就是南宮沐陽吧？你這個孩子，拘禮做什么？我做的那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哪值得你如此行禮？”

林曉珊吞下口中的蘋果，匆忙站起來，跟南宮沐陽一樣，朝顧先生深深鞠了一躬，急道，“顧先生，我們一定要向您表示感謝的！如果不是您一手創建了云木二小，給我們提供教室，書本，引進老師，我們這些云縣的孩子肯定大字都不識一個，只能一輩子長在山里，以后也沒有機會走出大山，沒有機會改變命運了。”

忽覺自己的反應有些激動，她用力握緊手中啃了一半的蘋果，咬了咬牙，用低到喉嚨里的聲音繼續說，“對我們來說，您就像父母一樣偉大，給了我們第二次生命，用奉獻和犧牲的精神滋養了我們整個人生。”

“你......”顧先生被林曉珊這番突如其來的慷慨陳詞說得一愣，半晌，才搖著頭，失笑道，“你這話說的，好像我做了什么大不了的事一樣，其實，不瞞你們說，其實，當初我創建云木二小，只是出于一個很簡單的原因。”

說了一半，他就停住了，默默轉頭看向窗外，像是沉浸在某種久遠的回憶中。

林曉珊和南宮沐陽都保持安靜，耐心等著他再次開口。

霓虹的倒影映在窗戶上，明暗中，有一縷淡黃色的光暈似乎穿過窗戶投在他眼中。

“當年，我和弟弟一起下放到云縣做知青，專門負責云木小鎮的掃盲工作。在一次下山途中，遇到山洪，一塊巨石滾落，弟弟一把推開我，自己卻被巨石砸中，滾落山崖。尸體，再也沒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