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

林曉珊仍盯著頭頂的輸液瓶，自嘲的笑笑，還有以后嗎……

她咬著牙，越發睜大了眼睛盯著頭頂。

她根本看不見輸液瓶，只是看著聲音發出的方向，能聽見一滴一滴的液體流進血管的聲音。

眼睛的失明，竟讓她如此的恐懼以后。

一想到未來將要靠著父母微博的收入生活，還要日復一日像個可憐的小丑一樣在黑暗里徘徊摸索，一陣難以復加的絕望涌上心頭。

她知道家里的經濟情況，理解父母的不易，比起害怕未來，最讓她感到絕望的是，將會給父母帶去的沉重負擔。

她一點兒也不想成為任何人的負擔。

她唯一希望的，不過是身邊的人能過得輕松一點而已。

整理了心情，她轉頭，循著聲音看過去，雖然視線里除了黑暗什么也沒有。

她還是平靜甚至帶點兒輕松的語調說，“我的眼睛不治了，你們不要擔心，就算我看不見東西，我也可以想辦法自己生活。”

林母無力道，“你能靠什么生活？你高中都沒念完，沒有學歷，沒有專長，況且，眼睛瞎了，你連字都看不見。”

“……我去學習盲文……總能，想到辦法。”

“想辦法?”林母無可奈何的抬了抬手，“這個社會……你真是太天真……”

她垂下頭，默默不語。

林父也說，“不管怎么說，閨女，眼睛還是得治啊，就算現在沒錢，以后爸一定想辦法把錢湊齊了。”

他們說要給她治眼睛，她的心里竟忽然輕松許多，但還是堅決的搖了搖頭，“你們年紀也慢慢老了，以后我可能沒辦法很好的給你們養老送終，所以，趁現在，你們多給自己存點錢......”

林母一下子站起來，“你說什么？聽你的意思，我們養你這么大，供你吃穿，供你上學，就是為了讓你給我們養老送終？簡直豈有此理！”

林曉珊埋著頭，說，“不然，還能怎么辦？我恐怕連照顧自己都成問題……”

林母氣不打一處來，“你就這么自暴自棄了?你難道一輩子就甘愿當個人人嘲笑的瞎子?你愿意，我們還不愿意呢！”

林曉珊咬著牙，不說話。

林母沖到床邊，直接撩起袖子，如果不是見林曉珊還躺在病床上，都要沖過去揍她了，忍了半晌，怒極，扭頭對林父喊道，“老林，你看看，你看看你女兒，說的是什么話，真是白瞎養她這么大了，真是氣死我了！！”

林父趕忙沖上去攔住妻子，擋在林曉珊面前，好言好語勸著林母，“你和她生什么氣，她那是病糊涂了......你說她兩句就行了，也別動不動就揍她，她都這樣了，那是你能揍的嗎？”

說罷，又回頭寬慰林曉珊，“你媽就這個脾氣，你也不是不知道。你不要想得那么悲觀嘛，我們家窮是窮了點，但什么時候委屈過你，你怎么好意思說這種話傷爸媽的心？”

悲觀……委屈……

……傷爸媽的心……

這幾個字，突如其來，如利劍穿心，刺破心底的保護殼，直抵最隱秘和脆弱的地方，剎那間就瓦解了她失明這段日子苦苦維持的平靜和理智。

他們可曾想過，作為他們的女兒，她有多委屈，她有多傷心……動了動干澀的嘴唇，忽然就覺得有許多辛酸堵在心頭，難以說出口。

小時候自父母離開，外出打工以后，她就不停的告訴自己要堅強，要懂事，不要依靠任何人，哪怕是自己最親近的親人，所以每次遇到難關和挫折，不管是出門摔得頭破血流還是學校的考試成績不理想，她都選擇一個人咬牙挺過，挺不過，就找個角落躲起來，哭一場。第二天依舊爬起來，照常去上學，照常享受一路上的艷陽和風雨。

到了這個時候，她也很想如往常一樣，堅強著忍受煎熬，可是，當聽見父親的話，她才恍然意識到，是不是，一直以來自己在他們眼里，也是個自私冷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