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修畫走后，偌大的花園里只剩下褚黛畫一人。她捻起一朵紅梅，隨著手上的動作，一片片花瓣散落在空中，微風吹來，旋即飄落到泥土中。
褚黛畫看著滿園火紅的梅樹，狹長的睫毛低垂，眸底卻是陰冷一片。看吧，哪怕是孤傲如雪的紅梅，一旦離了枝頭，也只能獨自飄落。
“小姐，小姐。”綠透匆匆趕來，為她披上披風，系好衣領的帶子。
褚黛畫頭也沒抬，淡淡地說道：“綠透，你來了啊。剛才我和三妹的話你都聽到了？”
綠透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
“嗯。”褚黛畫沒有驚訝沒有氣憤，“那你覺得我該怎么做呢？”她伸手拍掉了衣服上的花瓣，反問綠透。
褚黛畫從未這樣問過綠透，綠透惶恐道：“奴婢怎么知道……小姐的決定……”
“嗯，不錯。你當然不知道我的決定了。”褚黛畫看了看綠透，拍拍她的肩膀說道：“心里有什么就說出來啊，不要藏著掖著。”
“沒……沒有。”綠透的頭埋得更低了，“小姐，您到底想說什么？”她的聲音顫巍巍的，仿佛受了什么驚嚇。
褚黛畫的右手挑起她的下顎，輕聲道：“你看你，跟了我這么久，怎么膽子還是那么小？我又不是洪水猛獸的，你怕什么？再說哪次你犯錯了，我有處罰過你？”
綠透一雙眼睛緊盯著地面，雙手死死抓住衣擺。“不敢……小姐，奴婢不敢……”
褚黛畫看著她的模樣，忽的笑了，“呵呵！你這是做什么？我還沒說你兩句呢，怎么就急了？在我的印象中，綠透似乎一直都是一個臨危不懼的人？”
“小姐……奴婢錯了……是奴婢一時鬼迷心竅！”
褚黛畫出聲打斷她，“我又沒說你做錯了什么，你這種反應，莫不是心虛了？”
“沒……沒有……”綠透顫聲道，“小姐，是……是……”綠透在看到褚黛畫的臉色后忽然噤了聲。
“是什么？嗯？”褚黛畫輕飄飄地說道：“今日要不是看到三妹妹腰間的香囊，我還猜不到這些呢！”
綠透害怕地問道：“小姐，您，猜到什么了……”
褚黛畫冷笑道：“猜到什么了？猜到我最信任的貼身婢女也會背叛我？猜到從始至終我都懷疑錯了人？”褚黛畫貼近綠透的耳邊說道：“綠透，你說說我還猜到了什么？”
綠透慌忙跪在地上，眼眶里滿是淚水，許是衣袖有些短了，竟露出半截傷痕累累的小臂。“小姐，是……是奴婢做的。都是奴婢一個人做的！您大人不計小人過，您饒了奴婢這一次吧！”
褚黛畫抽回手，攏了攏披風，低下頭看到了跪在地上不停地磕頭的綠透，還有她手臂上的傷痕……
“你自己說是怎么回事，和我問你你再回答可就不一樣了。”
“是。”綠透埋頭說道：“小姐，您素來聰慧，如您所見，那日寫有二夫人生辰八字的巫蠱是云姨娘繡的。用的方法與三小姐身上的香囊一樣。”
這一點在褚黛畫看到褚修畫的水仙香囊時就明白了，她一直覺得白氏是繡娘出身，應該是府里繡工最好的人。卻忘了府中還有一個事事低調的云氏和她那個病弱的女兒。
她摘下一枝紅梅，點了點頭，“嗯，繼續說。”
綠透保持著跪在地上的姿勢，繼續說道：“那日小姐要我將東西埋在花園里。云姨娘把東西換了，所以才會栽贓給芳姨娘，如果不是您強插一腳，找出水兒，芳姨娘現在就已經在江南莊子里了。”
“怎么？還是我壞了你們的好事嗎？”褚黛畫冷哼一聲，轉過身去不再看綠透。
“奴婢沒有這個意思。”綠透磕了一個響頭，“奴婢也不敢啊！”
“罷了。你繼續說下去。云氏與白氏有仇么？處心積慮地害她，還是……”褚黛畫話鋒一轉，“云氏的目標是我？”
綠透搖了搖頭，“不是。小姐您想多了，是因為云姨娘懷三小姐時白氏曾偷偷下過藥，這才導致三小姐體弱多病。”
“是這樣啊！”褚黛畫回過頭笑著看著綠透，“我現在突然感到平時對你太好了些，都不像個丫鬟了，知書達禮又識字可真是不錯呢。”
綠透抿著嘴唇沒有說話。
“綠透，你跟了我這么多年，始終是有些情分在的，我不想做得太絕。所以，我決定讓你有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褚黛畫將身上的披風解了下來，系在綠透身上，并把她扶了起來。
綠透一直低著頭，不敢直視褚黛畫的眼睛，“小姐……是什么機會？您要我做點什么？”
褚黛畫對她招招手，“你湊近些。”
綠透依言而行。
“霽月樓里有個丫鬟叫麗兒，她有個相好的在府外還有一個妹妹在四妹妹那兒做事。你要做的很簡單，讓她們永遠消失！”
綠透瞪大了眼睛，驚恐地點了點頭。“小……小姐，我能不能問問為什么？”
褚黛畫狀似疑惑地看著綠透，歪著頭說道：“為什么？今天發生的事綠透你都不知道嗎？”
綠透慌忙搖頭，“奴婢不知，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奴婢……”
“你慌什么？”褚黛畫將綠透額前的碎發別到耳后，“你這個樣子，我還以為你知道點兒什么呢！”
“奴婢不知道……奴婢什么也不知道……”
“四妹妹今天因為芳姨娘的事大鬧一場，被送到莊子里了。”褚黛畫不經意間地提起來不久前發生的事。
綠透嚇得一身冷汗，她的頭埋得更低了，眼底卻盡是慌亂。“奴婢一上午都在蒹葭園里。小姐說的事，奴婢一點也不知道……小姐，您別在為難奴婢了！”
她差一點哭出來，褚黛畫拿出一塊手帕放在她的手里，面上仍是假笑，“這怎么能算是為難呢？我隨口一問而已，你也不要太過于擔心。”
綠透此刻感到渾身冰冷，手腳無力，看著褚黛畫的笑臉，她只覺得更害怕了。“小姐……您吩咐的事我會做到的。”
“這才對嘛。”褚黛畫瞇著眼睛說道，“行了，這兒不用你幫忙了，你先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