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姑娘,給你添麻煩了,”見我回頭,顧玄的神情有些躲閃,“趁著他們沒有追上來,你還是先走吧。”
他在想什么?他為什么會這樣說,我多少能夠猜到些,笑著坐在旁邊的石頭上,“其實你比我強多了。”
他沒有說話,只是困惑地看著我,我繼續講了下去,“我剛離開家沒多久,就遇上了一伙山賊,那時我明明會武功的,可是我竟然連劍都不敢撥出來,就被人抓走了?!?/p>
記憶循著微風的痕跡,漸漸溯回了那段往事,我記得那天好像抓了有大約幾十個人吧!有男有女,我已經記不清楚了,我們被關在一所破舊的房屋里。
每天清晨都有人來送食物,然后會選出兩個人帶出去,有時一盞茶的功夫便有一個人走進來,有時在午后會有一個渾身是血的人走進來,有時直到傍晚也沒有一人回來。
剛開始的時候,回來的人幾乎不說話,只是默默地蹲在角落里,后來大家都相互警惕地看著對方,因為誰也不知道明天你會殺了誰?又或者是被誰殺了。
那是我第一次離開那所充滿異味的房屋,陽光耀眼的很,我半天才適應過來,也看清了周圍的擺設,樹蔭下放了一張桌上,桌子上放著些新鮮的水果,在毫無遮擋的空地處,放著一個巨大的鐵籠子。
當遠處傳來嬉笑的聲音,我與另外一個人就被攆到籠子里,我認識他,第一天活著回來的那個人,也是經常活著回來的人,早已經沒有了憐憫。
樹蔭下很快坐滿了看客,“開始吧!”那語氣淡然的就像是說今天是晴天一般,卻也如同驚雷一般,因為樹蔭下的聲音剛落,籠中那人已經朝著我撲了過來,我嚇得還來不及躲閃,就硬生生挨了一拳。
對于我的反應,那人的神色顯然放松了許多,知道自己可以活下來,當然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情,緊接著第二拳就落了下來,大約是感受到拳拳到肉的痛楚,我終于下意識地躲開了。
他攻我守,他打我閃,有幾次他的拳頭都落在鐵欄上“咚······,”那余音在我的耳邊久久回蕩,不過時間久了,樹蔭下的看客就膩了,“殺了它!”不管我與他誰殺了誰,對于他們而言都不過是殺了它,像是牲畜一般。
那些看客的心已然冰冷,似乎只有那刺眼的血色才能激起他們內心的波瀾。
這簡潔的三個字,如同鼓點一樣振奮著人心,那人瘋狂地向我撲過來,很快我就被逼近籠子的一角,他的手毫不留情地掐在我的脖子上,皮肉的疼痛瞬間與窒息感交織在一起,思緒變得越來越混沌,就連視線也越來越模糊。
就這樣吧!我真的太累了,我緩緩地松開了手,任憑他掐著我,黑暗之中傳來“鐺”,是利器撞擊鐵籠的聲音,也借著刺耳的撞擊聲,我恢復了僅有的一絲神智,大仇未報,我有什么資格選擇生死。
利器肯定就在我附近,費力地用手在身邊摸索,終于在我神智不清之前找到了他們扔進來的匕首。
“丟出去喂狼,”看客們終于滿意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我的手顫抖著松開了匕首,癱坐在地上,眼睜睜地看著他被拖出了籠子。
在那里的生與死就是這樣簡單,也是這樣困難,我忘記如何回到那間屋子,卻清楚記得我用沾滿鮮血的手拿起了饅頭,也記得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殺人時的迅速,更記得我的心是如何變得冰冷。
三個月,屋子變得寬松了,食物變得充足了,人卻變得少了,“我們逃走吧!”那是個深夜,終于有人再次提了出來,商量決定早晨送飯的時候,大家趁機逃出去。
清晨的陽光有些刺眼,寒風也吹得厲害,趁著那人俯身放食物的時候,其中一人迅速地撲了過去,當時那個土匪的劍就落在我的腳旁邊,那人呼喊我,讓我殺了他,我渾渾噩噩地拿著劍,可是我卻無論如何都不敢下手,因為我不能確定這次是否能夠真的逃出去,畢竟之前已經有太多人因此喪命。
“殺了他,殺了他,”我的腦海中一直都回蕩著這個聲音,那聲音是求救,是求救啊!就在我不知如何的時候,突然有人握著我的手,狠狠地刺了過去,他的鮮血飛濺到我的臉上。
“你是不是覺得不可思議?”為了活著,那些所謂的道義又算得上什么呢?我扯出了一絲微笑,“當我回過頭看去的時候,你猜剛才握住我手中的劍的是什么人?”
顧玄有些猶豫地看著我,我不等他回答,徑自地開口,因為我知道他根本就猜不出來,因為我都沒有想到,是一個七八歲大的女娃娃,她永遠都縮在母親的懷里,她的眼神是那樣的純真,可是她的動作確實毫不留情,甚至沒有一絲害怕。
那一刻,我感覺世界都靜止了,根本就不曾想過會發生那樣的事情,我一心想要為家人報仇,可是我竟然連逃跑的勇氣都沒有,我又怎么可能會為我的家人報仇呢?
我們被抓走的時候還是烈日炎炎,可此時已經是寒風凌冽,或許是因為上天的眷顧,那天除了看守的那幾個人,其余的匪徒全都下山了,我們倒是輕而易舉地逃走了。
不過,有時幸運與不幸往往交織在一處,雖然沒有遇見追趕的土匪,卻遇上了暴風雪,我們一行七八個人躲在了一間破舊的城隍廟里。
一場大雪下了整整一夜終于停了,大家的肚子都是饑餓的,可是茫茫白雪根本就沒有任何食物,而且他們很多人都是南齊的,那里氣候溫暖,若是讓他們下海去捕魚,或者更簡單些吧!
我是被一陣哭聲吵醒的,等我睜開眼睛就看到了被捆起來的小女孩,他們威脅女孩的母親,若是不能找回食物,就殺了她,直到現在我都不知道,若是沒有后來的事情,他們會不會真的殺了那個女孩。
女孩母親身上還有傷,本就虛弱地厲害,這冰天雪地的,出去怕也只能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