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2月。

陳一羽躺在沙發上，全身冒著冷汗，她眉頭緊皺，面露難色。

“小羽，小羽……”周袤輕輕推推她。

她猛地一睜眼，雙眼呆滯，顯然是受到了驚嚇。

陳一羽又想起了她，那個臉上永遠掛著笑容的女孩。陳一羽跟她的交集不多，甚至都可以數出過交談過幾次，可是這個女孩卻無數次出現在她的夢境里。

“怎么啦？做噩夢了？”他溫言問道。

陳一羽伸手抹抹額頭的汗，擠出笑容，說了個謊:“好像是，應該是個挺可怕的噩夢，可惜我記不起了。”

她極少跟別人提起過這件事，哪怕是當時跟她聊得最多的林銘，她也是只字不提。她怕，她怕他會指責她。

“真的沒事？”周袤擔心的又問了句。

“怎么可能有事，就是一個夢。我怎么在你的沙發睡著了？”她尷尬地說，他緊張地看著她，她溫和說，“有時候真的覺得你是我幻想出來的完美男友，對我好，又優秀！”

她坐起來，躲避周袤的眼神。

她雙眼發酸。她的腦海里響起一句話:“你以后的男朋友一定很霸道，不然怎么能夠降得住你？”

“還累嗎？要不要到屋里睡？”周袤頓了頓，說，“我把電腦搬出來，你在里面睡。”

她輕笑，這哪是小狼狗啊，這分明是小奶狗。

如果他不是她的男朋友，他也還對她那么好，那該多好啊！那這叫無私的奉獻嗎？世上哪還有這類人啊！

“不用了，我約了沈瑤，也差不多到點了。”陳一羽說。

“那要等你回來吃飯嗎？”周袤問。

“不用。”她說。

跟她相處的這段時間，周袤發現她都是冷冷淡淡的，沒有大喜也沒有大憂，所有的喜怒哀樂都藏在平靜的臉上。

她努力把日子過得平平淡淡，其實內心波濤洶涌，只是在等待時機，把心中的那匹野馬釋放出來。

陳一羽只要一閉上眼，就能夠想起夢境里的一切。

深夜里很靜，宿舍里所有人都睡著了，她能夠聽到舍友淺淺的呼吸聲。她的床位靠近走廊的窗戶，走廊外的光射進來。她睜著眼，看著室外的光。

突然間，她聽到一陣奇怪的聲音，從走廊外傳進來，像是木棍撞擊金屬的聲音。她微微起身，環視周圍，舍友們睡得沉沉的，似乎沒有察覺到聲響。

她躡手躡腳地從上床爬下來，穿上拖鞋，她輕手輕腳地打開宿舍的門，順著聲音走去。

夜異常寂靜，她只能聽到她自己的腳步聲。她明明心里很害怕，但是她的腳不聽使喚地繼續走，步伐似乎是跟著那個聲音同步的。

她看到走廊盡頭蹲著一個女孩，披散著頭發，右手輕輕動著，好像在敲著什么。她告訴自己:別走了別走了，回去睡覺吧。可是步伐更加急促了，腳步聲也更加清脆，而那奇怪的聲音也越來越清晰。

終于，她在女孩背后停下，那聲音跟攝人心魂一般，直擊心靈。這時，女孩緩緩回頭，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

她都來不及驚叫，夢就醒了。那張恐怖的臉正是李莉的，慘白而凄涼！

“瑤瑤，你說那么多年了，我怎么就放不下那件事呢？”陳一羽難過極了。

她知道，放不下這件事的除了她，還有林銘。

“你又做噩夢了？”

沈瑤知道陳一羽就是一個笨小孩，她老是把自己當成圣母，有時候會把別人的不幸都歸咎于自己。

那個年紀，她們的力量那么渺小，她們連自己的命運都無法掌控，更何況別人的命運。

“是啊，不知道是不是流年不利，最近老是想起。”

有些事情一旦想起，便會像噴發的火山，巖漿噴涌而出，所到之處，萬物覆滅。她只能默默等待火山沉寂，回歸平靜，植物又在巖層上發芽。

“不是你的錯，你何必放在心上呢？那件事都已經過去了8年，所有知情的人都淡忘了吧！”沈瑤說。

“呵，我時常想，如果當初我去看她一次，也許結局就不會那樣，她是那么信任我，那么信任我。”陳一羽自責道。

她相信如果她走出那步，一切都有轉機，跟蝴蝶效應一樣，有不同的結局。那么，她不會自責，林銘不會愧疚。

“你要想，你真的去見她一面，也許也改變不了什么，她是自己把自己繞了進去，與任何人都沒有關系。這本來就跟你關系不大，只是你硬要把自己扯進去。”沈瑤說。

怎么可能跟任何人沒關系？任何的大事小事都有一根導火線，如果一直都禁火禁煙，不放過任何一點火星沫子，也許那顆炸彈就不會爆炸。

“或許吧！我能想起的都是她的笑容，她一直都是那么開朗的人。我很怕寫她名字，任意看到她名字里的一個字，跟她相處的所有就會浮現在我的腦海里。”

李莉是一個愛笑的女孩，她努力、認真，盡管得到的結果總是不盡人意，她也不曾放棄過。

“阿羽。”

“沒事，只是太久沒做過這個夢了，一時沒平復下來。”

每個人都羨慕別人，羨慕自己不曾擁有的東西。李莉是這樣，世人都是這樣！

“你跟周袤怎樣？”沈瑤問。

“還能怎樣？和和睦睦，相敬如賓，舉案齊眉，反正就是挺好的！”

陳一羽為人冷清，周袤為人穩重，這兩個人怎么碰撞都是不可能有火花的。

“不拌嘴哪像情侶啊？”

“我的性格你是知道的啦，為點小事就鬧性子可不是我的作風。周袤溫良無害，又怎么可能跟我吵。”陳一羽說。

“你以前不就特別愛跟別人拌嘴嗎？”沈瑤知道陳一羽面對不同的人，態度會完全不一樣，她以為陳一羽戀愛了，就會展現伶牙俐齒的一面。

“那得碰上那種人啊！反正我看著他，我就嘴賤不起！”

“在戀愛中太理智反而是不正常的情侶，不是感情不深，就是不愛對方。你啊，就是個沒感情的奇葩，干嘛要禍害人家？”沈瑤替周袤可惜。

“我也在想啊！如果哪一天分手了，我應該會跟愧疚吧！其實跟他在一起還挺舒服的，他不會太多話，不會太安靜，又挺善解人意的。有時候，我真覺得跟這種人搭伙過日子是個不錯的選擇。”陳一羽沉吟片刻。

陳一羽覺得在一起生活，最重要的是適合，至于愛不愛似乎沒那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