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夢不再理會曹莽，他還跪在地上，便半跪著撲到盧之遙身邊，一把將他摟住，卻只輕輕地將他稍稍扶起……

“盧兄——”輕聲喚道。

這個少年竟為了自己要舍去性命！

沈夢久在行伍之中，在刀尖過著舔血的日子，一身熱血早已冷卻，此時卻是熱血滿懷，便有眼淚奪眶而出，抱著盧之遙放聲痛哭。

還是身邊那名親兵提醒了已失去了常態(tài)的沈夢：“盧兄弟身上沒有刀口，他剛才并未被砍中，應該只是頭上受了撞擊。”

沈夢一把奪過火把，急著看去，盧之遙身上確實未中刀，但雙目緊閉，鮮血滿面，已看不見傷口在何處？再伸手一探，尚有一絲氣息，雖然微弱，沈夢已是大喜過望。

見一旁的曹莽還在抽動，正好可以泄憤，但又舍不得放下盧之遙的身體，便朝那親兵吩咐道：“先剁掉他的雙手，再砍斷他的雙腿，直到他發(fā)出哀嚎聲，才砍下他的腦袋。”

那親兵依令行事。

曹莽此時雖然性命仍在，但其實已是一具尸體，早沒有了意識，所以被斬斷一手的時候，就本能地發(fā)出了哀嚎。但沈夢仍是命令砍完雙手雙腿后，才剁下腦袋，又急忙抱著昏迷的盧之遙來到縣衙正門。

大門處，已完成任務的所部親兵都在那里等候。沈夢清理人數(shù)，一人未損，又向那些被抓獲的俘虜問清了縣城藥房郎中所在，便命三人抬著盧之遙去醫(yī)治，又砍斷一根旗桿，將曹莽的頭顱掛在頂端，便朝著南門趕去。

南門內(nèi)外，正是殺聲震天，越離得近些，越是聽得一身的肉直跳動。

沈夢率隊疾行趕去。

沈夢等人還未走近南門，便有一隊士兵持刀迎面撲來，人數(shù)不下十人。沈夢連忙吩咐身后眾士兵兩人一列排開，彎下腰去，組成迎敵陣型，并發(fā)聲高喊：“曹莽已死，爾等還不快快放下武器，各自逃命去吧。”

對面的人跑得更疾，也放聲高喊，聲音里卻是欣喜：“好兄弟，是我，大牛！”

沈夢也是一喜，連忙迎上去。

原來南門大勢已定，只剩下二十幾名守軍還困守在城墻之上，居高臨下，負隅頑抗，一時還不能攻占。林牧正率隊在城墻下圍困，大奎已經(jīng)趕往城東，恰好虎子率隊也亦趕到，大牛便帶著幾個士兵來支援沈夢。

二人急忙趕往南門，城墻上的士兵看見曹莽的人頭，都失去了抵抗的決心，紛紛放下武器投降。

負責把守城門的軍校也向沈夢主動吐露：昨夜城里的兵變是曹睨和曹莽設下的圈套，就是要引誘玉山的巴山都出山，然后一舉消滅。曹睨派出二百人軍隊就駐扎城東門外十里處，等城內(nèi)燈火為號，隨時準備合力圍剿。

沈夢并不感到奇怪，他之前安排大奎等人沖進城里后，便要第一時間趕赴城東，因為巴州在恩陽以東，就是要防備巴州派來的軍隊。

“那信號放出去了嗎？”

那軍校支支吾吾：“我看見敵軍——哦末將該死，是貴軍，遠處大隊人馬的燈火，便以為你們還在很遠的地方，并沒有在意。后來你們突然從城內(nèi)外殺來，末將一時慌亂，只來得及朝城墻下通信之人吼了一聲，至于他到底去沒去東門傳信，末將就不得而知了。”

還有兩百巴州來的士兵，就在城東十里！沈夢知道形勢十分危急。

命林牧帶著幾個人將這些降兵就地關(guān)押在民房內(nèi)，自己趕緊帶著所有人趕往城東。

東門的守軍早已逃出城去，大奎和他所隊的士兵已經(jīng)守在了城墻上。

“干你娘！”

還未靠攏，沈夢就聽見了大奎正扯著嗓子在上面罵天罵地。

大奎平時話語不多，心狠膽大，此時也是這樣急躁的表現(xiàn)，沈夢不由得心里一緊。

登上城樓一看，城外只有一里之地，大隊士兵邁著方陣，正朝城門涌來。在夜里，在大量火把的映照下，更顯得氣勢逼人。

顯然，信號已經(jīng)放出，更多的敵人已經(jīng)殺來。

其實沈夢并不能看見那些士兵，只能看見他們的組成方形的一支支火把，可以帶給人希望更可以帶給人毀滅的火把，和跺得大地、城樓一起顫抖的腳步聲。

怎么辦？

冷靜，必須冷靜。

“干他娘的，來得正好，老子今晚殺得真TM的痛快。”

沈夢不聽聲音也知道是大奎，這個時候，也只有他才有這樣的膽氣，這是個不愛惜別人性命，同樣也不在乎自己性命的狠角色。

虎子顯得理性得多，也針鋒相對地提出自己的意見：“都頭，趕緊率兄弟們向城西撤吧，敵人人數(shù)太多，再晚可就來不及了。”

“逃？你小子敢當逃兵，老子第一個宰了你。”大奎說話間，便真要動起手來。

“不撤退，怎么守？你看看這城門，能守得住嗎？還有這破城墻，連一丈的高度都沒有，還有武器，就我們這幾把刀……”

“夠了！”大牛沒等虎子說完，便吼道，“你們能不能都給老子消停點，聽沈都頭的。”

沈夢此時正趴在殘缺的城垛上，望著前方的火光逼近……他呼吸艱難，守，怎么守？退，又能退向何處？

已經(jīng)沒有時間再留給他去周密地思考，必須現(xiàn)在就要決定。

“守！”沈夢望向眾人，下達命令。

自己既然來了，不能就這樣被嚇走。士兵們流了這么多的血，才攻下這恩陽縣城，如果拱手讓人，自己如何給他們一個交代，以后又如何在眾人面前樹立威信？

同時，沈夢也是在賭，賭曹睨不敢違背董璋的命令，必然要盡快率軍出征，只要自己能夠在這里多堅持一刻，曹睨的軍隊便多一刻撤走的可能。相反，如果自己不戰(zhàn)而逃，曹睨在此留下人馬，再收攏逃散的原曹莽士兵，自己要想再進這恩陽城，絕非今夜這般簡單。

不能守也得守！

沈夢下達死守的命令后，眾人也不再爭執(zhí)，也都堅定了守的決心，一起望向他，聽候他的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