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光浩一走，宴席上明顯地活躍起來，盧員外還特地給大家準(zhǔn)備了壓軸大戲，請來了梨園行的兩位女戲子，也大家唱曲跳舞助興。

眾人也都離了宴席，隨盧員外來到后院，一座三進(jìn)三出的二層小樓，雖經(jīng)過前日里戰(zhàn)火的摧殘，但仍能透著四面的雕欄畫棟看出這棟小樓往日的豪奢，必定是盧員外用來招待政府要員的地方。

小樓里正中的大房間內(nèi)，已經(jīng)鋪好了鮮麗的褥子，踩在上面，讓人淡去了冬日的寒氣。幾對紅燭搖曳，兩位身姿曼妙的女子已經(jīng)在臺上準(zhǔn)備。臺子四周圍著一圈桌椅，每只桌上還有雕花的金獸，正熏著讓人沉醉的檀香。

沈夢本來就酒意漸濃，再來到此地，看著紅燭佳人，醉意更濃。

臺上兩名女子，一人吹簫，一人隨旋律慢舞……

在女色面前，最是能看出人的品性。

李刺史年事已高，不說也罷，他的兒子、主簿李升賀卻是看得饒有興致，不時地閉目搖晃，手指也隨著音律輕打節(jié)拍，分毫不差，顯然是這方面的老手。

司馬費祥心不在焉，眼睛看著臺上，眉頭卻是高皺，正在為自己心中事而憂愁，不為臺上美色所動。

盧員外心思深沉，一面看著臺上，一面不時地朝四周人群觀望，在他看來，這臺下眾人遠(yuǎn)比臺上女子更值得他關(guān)注。

盧之遙熱血青年，面有紅暈，既為眼前的美色所醉，更被心中青絲所牽繞。

至于大牛、大奎等人，不看也罷，俱是眼里噴著熊熊火焰，透著人最原始的沖動。

…………

一曲罷了，意猶未盡。

眾人大聲叫好，一片和諧，也起哄著臺上女子再來一曲。

李刺史提議道：“沈副使少年英雄，又能在軍中教士兵唱曲，何不趁此雅興，也在此地來上一曲，再有佳人伴舞，當(dāng)是一段難得的佳話啊。”

既是李刺史的提議，眾人也就紛紛附和，慫恿著沈夢唱一曲。

沈夢被驚得酒醒了大半，他會唱的那叫現(xiàn)代流行歌曲，這些古時候的曲子，他如何會唱？連忙擺著手說道：“使君莫要開玩笑，卑職是粗人，只會舞刀弄棒，哪里會唱曲子？”

沈夢雖然推辭了，但眾人卻極力相勸，“沈副使莫要掃了大家伙的興致。”

沈夢也不想做掃興之人，但他確實不會啊。

正這時，那臺上跳舞女子也走到臺前，朝著沈夢躬身做了一個萬福：“公子莫不是嫌奴家舞姿不堪，配不上公子的仙曲？”

“小娘子莫要也來取笑我，我們這些行伍之人確實沒有唱過曲子，倒是讓娘子失望了，切莫怪罪。”沈夢連忙解釋道。

那女子此時所立之地，距沈夢不過五步，沈夢也能看得更加真切。這女子好生面熟！但一時又想不起在哪里見過。

沈夢正在為難之際，余光瞥見了盧之遙，心頭一喜，連忙把他拉到身前來，“你來唱首曲子。”

盧之遙大窘，支支吾吾：“人家小娘子點名要你唱，你拉我來干什么？”

“我讓你唱你便唱，哪這么多廢話？想違抗軍令是不是？”沈夢作勢擺起了長官的架子。

“……”

盧之遙只有給他翻了個白眼。

眾人見沈夢極力推辭，看來確實不會。見他又將盧之遙推上來，便順勢起哄，讓盧之遙趕快來上一曲。他們還急著要看那女子跳舞呢。

盧之遙只有唱起曲子來，臺上兩名女子也順著他的曲子，又開始吹簫舞袖。

沈夢聽得頗為享受：盧之遙這小子嗓子真不錯！可惜啊，要生在現(xiàn)代社會去，就沖他這清亮的嗓門，再加上身形修長、面容俊朗，妥妥一大明星啊。

再看臺上慢弄腰肢的女子，她本來容貌并不算十分出眾，跟盧知音那樣的美女比起來尚有差距，但隨著這音律擺動，長袖慢舞，也看得人心神俱醉，別是一番風(fēng)味。而且沈夢越看她越覺得面熟，肯定之前會過面，但就是想不起來。

一曲再罷，又是一曲……

直到眾人意興闌珊，才戀戀不舍地離去。按照梨園行的規(guī)矩，表演結(jié)束，會送繡巾給一位看客，這位看客也被稱為本場的“魁首”。

那位女子沒有絲毫猶豫，便把手中的繡巾遞與沈夢。

四周免不了又是一陣起哄的聲音。

沈夢感到十分詫異，按理說這魁首也應(yīng)當(dāng)是盧之遙的啊，是他陪著這女子唱曲子。難道這是盧員外的安排？

身處這樣一個時代，沈夢不得不萬事謹(jǐn)慎，任何一件事情都要去深究其背后的原因。魯迅的句子“我向來是不憚以最壞的惡意來推測中國人的，但仍不料……”，用來形容這個時代的人心，毫不過分。

出盧府后，看著盧之遙若有所失的樣子，沈夢搭住他的肩膀，調(diào)侃道：“英雄難過美人關(guān)吶。盧兄，你說是不？”

“不就是一塊繡巾么？瞧把你得意的。”

盧之遙也不再是才進(jìn)軍營時那般生澀老實，受了沈夢的欺負(fù)，也會毫不客氣地反擊。

“酸！好酸。”沈夢夸張地聳動鼻翼，還朝著身后眾人問去，“你們嗅到?jīng)]有，有人在這里吃起醋來哩。”

身后回應(yīng)起一陣大笑聲。

盧之遙本來就有心事，再被眾人這一番取笑，也當(dāng)真有些生氣了，不再理睬他們，獨自一個人在前面走開了。

“哈哈哈……”

他身后的笑聲更加肆無忌憚。

……

……

第二天更加忙碌，招兵的事宜不能再拖下去了。縣城里正散落著大群的無業(yè)游民，里面大部分是以前曹莽手下的士兵和差役，也有部分人跑到山里聚眾為匪，搞得整個恩陽的治安一團糟糕。大牛和大奎等也多次來跟沈夢商議招兵的事，三十幾個士兵實在太少了，但沈夢卻一再地拒絕。

招士兵簡單，但養(yǎng)士兵就需要銀子和糧食，眼下自己又拿不出這些東西來。又不愿意像其他將領(lǐng)那樣，四處去搶、去勒索、去搜刮，他想帶的一支真正的軍隊，首先就得是有紀(jì)律、有信念，而不是一群土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