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這些年，一直記不住東西。每天清晨醒來，昨日的記憶仿佛被雨水洗去一般，不留一點痕跡。

如此過著的每一天對我來說都嶄新的，今天的我與昨天的我沒有任何聯系，我就像一個沒有過去的人。忙忙碌碌，安安靜靜地過著每一天。

因為記不住任何事情，所以沒有朋友，沒有親人。

遇到君華之前，我的確適應了一個人，我從不知道，記住原來，是這樣一種美妙的感覺。

他是我記住的第一個人。

那一天，我同往常一樣，寫不出東西的時候，總會到不遠處山上竹林小道散步。而他，站在那里，一身墨綠色的青衫，仿佛從畫中走出來的謫仙。

我記得那天，陽光透過竹林，落在他身上，微風輕輕吹起他散落在肩上的黑發，這一瞬間是最美好的，時間就像定格了似得，我的眼睛無論如何也離不開他。

或許是出于羞澀，或許是出于自己無法記得任何人，我在另一旁坐了很久很久，而他眼睛一直盯著天空，有些出神。

夜幕即將降臨，我離開時，他還在那里，只是換了個姿勢，坐在石凳上，手中拿著一本書，我特別想知道那是一本什么書，我想我的故事有了。

躺在床上，又是徹夜無眠，只希望能夠多記住他一秒。

第二天悄然而至，睜開眼睛，腦袋里面不是空的。從此我記住了一個人，一個只見過一面的奇怪男人。我有些害怕，有些焦慮，原來記住的感覺如此美妙，仿佛又什么東西在胸膛里沉淀了。

因為害怕，我沒有遵循心中的感覺去竹林，我想再次遇到他。我想了許久，他是我第一個記住的人，是不是想小說里寫的那樣有什么寓意呢，如果我再次去見了他，是否會將他忘記，如果能將那一瞬間的記憶永遠留住就好了……

“我把心給你……你把愛給我，好不好。”

紅衣女子捧著一顆金色的珠子，兩行清淚在臉頰上滑過。對面的青衣男子是看不清的表情，眼睜睜的看著珠子飛入自己的胸口，胸口處的起伏讓他感覺到了溫暖，瞬間又是深不見底的絕望。

只見紅衣女子，縱身一躍跳下那讓神魔都為之驚恐的輪回臺，仙人若是經過輪回臺必定一身修為全失，永生永世化作凡人……

……

又是這樣一個夢，我雖記不住任何事物，卻是在有記憶開始，這個夢就反復的出現。

我打開燈，將空調的溫度降低了幾分，才感覺稍微舒緩了許多，眼角還殘留著淚珠，那樣深刻的感受，真的就像自己的親身經歷。

窗戶不知道何時開了，窗外已經大亮。而那個我日思夜想的男子此刻正站在窗前，對于他這樣無理的行為，我竟然沒有一絲厭惡，反而見他來次，心中如小鹿亂竄。

“你做夢了……”青衫男子如春風一樣溫暖的笑容就在眼前，我有些尷尬的，趕緊理了理頭發，下床去，我的床距離窗戶不過五步的距離。我的眼睛對上他的那一刻，心中慌亂不已，趕緊低下頭，又是羞澀，又是希望能與他多說說話。

“你……你怎么來這兒？”

我微微的抬了抬頭，隔著窗子前的他，在清晨的陽光中，凌亂的黑發散落在肩上，竟有一種說不出的慵懶美。

“嗯，給你送個東西……”只見他胳膊下面夾著一個紅色的木盒。

他將木盒遞給我，我輕輕接過來，心底覺得這個人有些自來熟“這是？”

我正欲打開，他輕輕的將手放在盒子上，“等我走了再開吧……”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后面的話，我也沒有聽得太過清晰。我笑著將盒子放在邊上，沖他微微一笑，示意不會打開，他嘆了一口氣。不等我回過神來便消失在窗前。

我趕緊追出去，早已不見他人影，淡金色的陽光灑在地面上，竟有一絲絲的落寞……

窗子上的便利貼提示著我交稿的日期，心里一陣緊張。這倆天如果不將剩下的小說文稿發給編輯，估計下個月會餓死在這小木屋里。所以也就沒有更多的心情去管盒子的事情了……

記起盒子已經是一周之后了，那時已經將剩下的文稿發給了編輯。全身都輕松得不得了，這才注意到靜靜被各種文稿壓著的盒子。

也不知為何，自從見到青衫男子之后，有關于他的一切，我都能記住，仿佛真像小說里寫的那樣，他就是我生命中的貴人，說不定他能治好我的遺忘癥呢，我不停的遐想，待自己能記住事情之后，一定要去世界各地旅游，記住世間最美好的東西……

我將盒子打開，里面靜靜的躺著一面銅鏡，銅鏡是被反著放的，背面有一條龍盤旋在銅鏡背面，顯得十分的威武，給人一種壓迫感。

眼睛對上鏡面的那一刻，記憶的如洪水猛獸般向我襲來，來不及阻擋，被淹沒在那段歷史之中……

我們是見過的，夢中的紅衣女子不是我？是誰？那個青衫男子不是你，是誰？那些畫面像走馬燈一樣在腦海中掠過，原來，記不住任何東西是因為失去了心，而記住了他，是因為，我的心就在他的胸膛里……

我沖出去，沿著熟悉的小路，一路狂奔，只希望能早一秒見到他。

到達竹林的時候，粉衣女子站在那里，那一眼的對望，仿佛過了幾個世紀。

“你回來了……”那樣熟悉的聲音，卻讓我有些害怕。

“瑤光……”

“夭夭，一千年沒見了，你還好嗎？”她的笑有一種魔力，讓人總想多看幾秒。

“君華呢？”

“我們這么多年沒見，不應該好好聊聊嗎？”瑤光側著腦袋，看著我。

“我找君華有事，我們一會兒聊……”我幾乎是用懇求的語氣。

“夭夭，趙炎馬上就會過來了，君上已經幫你救回他了……”

“趙炎……”我喃喃自語，腦海中浮現出一張熟悉的面孔。

“對呀，君上用自己的修為復活他了……”

“君華在哪里。”我幾乎是吼出來的，在聽到修為兩個字的時候，我感覺，全身都在發涼，君華肯定出事了，如若此刻見不到他，也許，此生，我們都不得見了。

“夭夭，你就不要去打擾他了，你害他還不夠嗎？一千年前是這樣，一千年后又是如此……”

“他在哪？”越聽越著急，便沖瑤光吼了出來，記憶中的自己一直都是很溫柔的樣子。瑤光也許也是從未見過如此失態的我，愣住了，指了指竹林深處。

“他在里面……”

我向前跑去，一道金光擋住了我的去路，我被振的全身發麻。那一刻心中只有一個想法，君華現在需要我，若是此刻不在他身邊我將永遠不能原諒我自己。我站起來，連續試了許多次，我的左邊的胳膊已經沒有知覺了，嘴角的血液沾濕了衣衫。

“夠了，不要命了嗎？他不想見你，你還看不出來嗎？”瑤光拉住我，狠狠地責罵我。

“若不是你，我們也不會如此……”我對上她眼睛的那一刻，明顯地感覺到她的身子有些不穩。

“罷了，我幫你，當做是……”她沒有繼續說話，不過一秒，結界就被破了。君華現在是有多虛弱才會這樣就被瑤光將結界破掉，我來不及多想，拔腿往竹林深處跑去。

在眾多竹子中找到了他，墨綠色長衫，烏黑的發絲凌亂的落在肩上，臉色看上去更加的而蒼白，要不是那雙眨動著的眼睛，一定會覺得眼前的男子就是一個沒有生氣的木偶。

我輕輕走過去，蹲在他腳邊，他動了動嘴唇，硬生生的將想說的話咽下去，我知道他是想問我記起一切了？

“我記起來了……”

“對不起……”君華的聲音有些嘶啞。

“對不起什么呢？”我壓住哭腔。

“是我，是我害死了趙炎……”

“你也救了他……”

外面傳來趙炎和瑤光的聲音，原本難受的一張臉色突然有了些笑容。

“我終于把你的愛還給你了……”

只見君華的身子慢慢變透明，他的腳竟然化成竹子扎在土地里。

“不，你沒有還給我……”

君華睜大眼睛看著我，眼睛里流露出一絲驚訝，瞬間變成無奈。

“你可是怪我拿了你的心……”

“不是，你一定要把愛還給我……所以你不能死。”

“夭兒，不要讓我眷念了。我羽化后，心自然會回到你的身體里，這一千年謝謝你的心，如果不是它，我可能早就中那藥毒而死了。人人都知道桃心溫度能夠燒毀一切，卻不知道在……”他忽然像想到了什么似得停下來看著我。

“卻不知也是解毒良藥……因為愛你，所以我的心才能在你身體里，才能解你身體的妖毒。我愛的人從來都不是趙炎，而一直都是你呀……”

他的手在碰到我的臉的那一刻，一根翠綠的竹子出現在了我的眼前，那個穿著墨綠色長衫的男子消失在茫茫的竹林里。

“我會一直等，哪怕再一千年……”墨綠的竹竿中飛出一顆金色的珠子進入我胸口，身體一下子溫暖了不少，胸口處的起伏感，才讓我感覺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做夢。

（二）

我走出竹林，瑤光，趙炎站在那里，我任由趙炎歡天喜地的抱住我。我微笑的看著瑤光，只見她沖上來抓住我的衣領。

“如此便是結束了罷，你桃夭到底何德何能竟然君上為你做到如此，你本是要死的，當年若不是君上與七公主的那一只婚書，你如何能去除體內的魔氣，西王母的蓮池哪里是普通人能進去的，你是沒看到他滿身傷痕取上來時，那副狼狽的樣子，好好的神界上神，在戰場上都不曾見過的模樣，為了你，整整一千年，每月都要如此一次。那滿背的傷痕，你可見過。你可知道當年君上一人殺死饕餮，消耗了盡半數的法術，你以為你在天牢是怎么活下來的，天帝想要你死，整整三十日的地獄烈火，是誰為你受的，你走的時候，可是那樣決絕。你不知道他這一千年是如何過來的，好好的天界上神不做，花掉千萬年的修為復活魔族君主，只為圓你一個和相愛的人白頭到老的夢，桃夭你不過是給了他一顆心……而我伴他萬年，終究不如你。”瑤光越說越激動，但是聲音越來越小，在后退幾步之后，便消失在竹林里。

“可又辦法救他……”

“有……”趙炎微微點頭。

“那你救他吧。”

“好，你可等得，需要千年之久。”

“等的……”

（尾聲）

我和瑤光本是在云母山上修煉的兩個小妖，他是玫瑰花精，我是桃花精。我倆在凡間修煉千年。恰巧遇到仙魔兩族大戰，我記得那時，君華與趙炎的大戰，就在云母山，導致了云母山附近的所有草生生靈因為受不了這樣的戾氣而枯竭。而唯獨我倆活了下來，卻因此受了重傷，瑤光是因為得到君華的血氣滋養才重新回復生機，化作人形。而我，不過是魔君趙炎，輕輕一揮便得到數百年的修為幻化成了一個桃花精，瑤光受到君華血氣滋養，不久就去了九重天。而我不得已整日在云母山陪著趙炎。

說到底，我們倆不過是趙炎與君華的一個賭約，兩人打了半天之后才發現好好的云母山被毀的不成樣子了，恰好又發現了兩個意外堅強的小妖，便決定比一下，看看誰的法術更加厲害。以此來決定這一次大戰的勝負方……

我羨慕瑤光得到君華的血液，羨慕他可以天天跟君華在一起。而我只能陪著趙炎這樣天下人得以誅之的魔君之子。

雖說如此，君華每得到空閑，也會到云母山來陪我，教我一些仙界的術法，雖然我學的一塌糊涂，但是君華仍然會十分耐心的教我。

很久之后我才知道，桃花樹本來是屬于正義之物，因為受到得到趙炎的修為才得以化成人形，所以身體里面殘留著魔氣，如若不能及早消除魔氣，我定然活不過一年。我記得那段時間趙炎連頭發都急白了，瑤光和君華也下來陪我許久。那些日子真的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

好景不長，君華私自下凡見趙炎的事情被傳到天界，我記得那日，他是被天兵天將壓回去的，臨走前，他答應我，一定會回來，可是這一去，我再次見他，是在瑤光的拜師禮上。

他成了瑤光的師傅，而我在他的眼里永遠只是一個體內有魔氣的異類。不知道他是尋來了什么借口，竟然讓天帝允許我留在神界。

在神界住了將近千年，每一日他都會遣人送來一碗湯藥。我聞得出來，湯藥里面有一股很濃的荷花香，荷花自古便是清潔之物，對去除身體里面的魔氣有很好的效果，但是唯有西王母蓮池里的仙荷才有如此效果。而我記得西王母這人脾氣一向不好，對君華這種舞刀弄劍的戰神印象更是不好，弄來這些東西估計也是不易，所以，每次我都會將湯藥喝的干干凈凈。

在神界的那一千年里，我很少見到君華。有時候會偷偷下凡找趙炎，趙炎見到我很是開心。時常聽到君華受傷的事情，于是見到趙炎總會罵他們魔族，無事找事，為什么要挑起戰爭。

我只記得趙炎說過一句話，戰爭也許并不是魔族挑起來的，他問我信不信。我記得當時我斬釘截鐵的回答了一句，不信，我不相信魔族有好人。除了趙炎……

那時我第一次看見趙炎的臉上露出無奈的笑容，他和我很像，魔君之子，從小到大都是活在萬人擁戴之中，性子也會活潑一些，做事情大大咧咧的。而那一次，在他的身上，我體會到了什么是成長。

后來，我們又見過幾次。每見他一次，心里都會難受幾分，不管是他還是君華，總有一個人會受傷。他問我要不要隨他去魔族，我許久沒有說話，我真的不知道，君華還需不需要我來逗他歡笑了。

每次去尋他，他的身邊總是有瑤光在，兩人站在一起也是般配的很。我也問過君華，何時收我為徒，他總是微笑著看著我。“夭兒，你若是想拜師了，我倒是可以替你去老君那兒說說情。”

“君上是因為有了瑤光，才不要夭兒的嗎？”

“不是，你與她不同，夭兒，你不可如此想……”

“那我還能怎么想，瑤光未成形便的到君上的鮮血滋養，天賦自然是比夭兒強……”那時的我對于君華的感情始終是停留在希望他成為我得師傅的層面上。直到后來，我發現每每看到他與瑤光親熱，就會很難受，更加希望成為他的徒弟，能與瑤光一樣。

趙炎一次有意無意地問我是不是喜歡上了君華，那一刻，我感覺像是被一盆雪山上的冰水從頭淋到尾。我震驚的不得了，心中居然有一絲的甜蜜，但是我卻立即否認了。聽我如此說，趙炎長吁了一口氣，他說君華是那種高高在上的謫仙，若是我喜歡他是必然不會有結果的，能站在他身邊的人，只能是最優秀的人。我問他是不是要像瑤光那樣的。趙炎回答的很堅定，就連瑤光也不能是能站在他身邊的人。

我苦笑，最終什么話也沒有說。

我記得，那日凌霄寶殿上，天帝將七公主許配給君華時，君華臉上的詫異，但是卻仍然接受了。

趙炎說的很對，不管我多么優秀，也比不上天帝的親生女兒，盡管知道君華不是那種貪圖功名利祿之人，但是卻不得不想，天帝的面子豈是他能拂去的。

我許下諾言，待我會九重天問一句，若是君華真的對我一絲感覺都沒有，我就放棄他。隨著趙炎去魔界，那時的趙炎已經是魔界的君主了，而他與君華之間的仇恨也是越來越大，從他的言語中，我知道他的父親是死在了君華的手中。

我回到九重天，君華的府邸，此時府邸中張燈結彩，紅色的綢緞比三公主布下的的云彩還要絢爛。

我一如既往，找不到君華時，會直接奔向書房，很多時候君華都會在書房看書。今天也不列外，只是卻多了一個人，那人正是天帝的七女兒，一身雪白的錦緞，手上的那個金色的鈴鐺尤為耀眼，我記得君華說過，那個只能是給自己未來的妻子，現今已經在七公主的手腕上了，是不是已經說明了，君華認可她了呢。

我再也打不起勇氣去問君華，是否對我動過心。渾渾噩噩地回到房間，一睡就是三日，當我醒過來時，才知道，那位七公主下凡時，愛上了一個凡間的男子，兩人孩子都有了，我這才想，天上一日，人間三年，這公主的速度也確實是挺快的。

我想，我應該去安慰安慰他。心里打好了算盤，在君華最虛弱的時候去用我的真情感動他，若是他對我能有一絲的情誼也是不錯的。

卻不料許久沒見到他的人，再次見到他時，是在天牢里。

那日，瑤光告訴我。趙炎來九重天時被君華打傷了，已經被關在天牢里了。而我若是想要救趙炎，必須拿到伏羲琴，而那伏羲琴在君華的臥室里，而我是唯一一個能進入君華臥室的人。

瑤光說的聲淚俱下的，我便信以為真地將伏羲琴偷了去，的確是將趙炎救出來了。卻因此犯下了大醉，伏羲琴種子鎮壓者上古魔獸饕餮，神界因此打亂，我被天帝關在了天牢之中。

君華來看我時，我的眼睛因為受到天牢里怨氣的侵襲，已經看不見了，我問道他身上的竹葉的香味，便知道他離我的遠近。我在他的懷里睡了很久，身上的知覺正在一點一點的消失。

趙炎來救我的時候，我甚至都不知道。他抱著我到南天門，我留著淚水求他讓我去見君華最后一面。

君華最后一面我沒見到，卻見到了瑤光，瑤光將他手腕上的那個金色的鈴鐺放在我手里，那是我朝夕夢想的東西呀，現在落在了瑤光的手中，瑤光說，那位七公主與君華的婚姻本就是假的?，那位公主很久之前就在凡間遇到了心愛的男子，不過是接著與君華的婚禮下凡去了，而這個鐲子是君華親自待在她的手上的。

我到現在都能感覺到自己當時的心疼，仿佛碎了一般。

我在魔族養傷期間，時長會聽到君華的一些消息，眼睛已經恢復了，卻異常嗜睡。魔族的巫醫說，我是受了太大的打擊才會如此，一切都需要我看開些。

若是真的那么容易看開便好了，我回了趙炎一句話，他一副恨鐵不成鋼得樣子，甩甩衣袖離開了。

再次聽到趙炎的消息時，是從藍雨那兒，藍雨是趙炎最得力的下屬。藍雨說趙炎不久之后會被授予天刑，我腦子里突然炸開了花。

本來趙炎是叮囑過他們藍雨一行人要保我一生一世不受傷害，可是藍雨思慮再三，終究是告訴了我。

天刑之下，一切都歸于寧靜。

我知道自己無法救他，若是去了終究是讓他不得瞑目，君華也會難做。我去了云母山，那兒留著我們許多快樂的回憶，我，瑤光，君華，趙炎都是在這里相遇的。當年的美好仿佛還在昨天，今日卻已經是物是人非了。

遇到瑤光時，我并沒有太多的感觸，我始終是記恨她騙我，伏羲琴本身與救出趙炎無任何聯系，她讓我去偷伏羲琴，將饕餮放出來，只有一個目的就是將我趕走。我懂她的感受，她也喜歡君華，甚至比我還要喜歡，她同我一樣，不希望君華身邊有任何一個異性的存在，而我只是不希望，而她卻付出了行動。

我自動屏蔽她的聲音與容貌，不去想，不去看。

“君上要死了……”她手腕上的鈴鐺，叮叮作響。

“死便死了，自古誰沒有一死……”

“君上中了伏羲琴的毒，當初是你偷……”她突然停了，“你可知道有什么方法解讀，三日后，若是不能解毒，君上……”

“我又如何知道這毒該怎么解……”

她突然著急起來，“我連毒藥的名字都沒說，你就說不知道。你難道忘了，君上對我們的好了嗎？你在魔界待了幾年，怎變成這樣了……”

“你便當我狼心狗肺，自然比不上你……”我沒有點破，瑤光也是知道我話中的意思，不再多說什么，騰云離開。

我長吁了一口氣，攤在地上，趙炎死了。現在就連君華也要死了，我哭了很久，不知道是為趙炎哭泣，還是君華，或者是我自己。

其實在瑤光說君華中毒的時候，我便已經知道了，魔族有一種毒藥，腐人身體，銷人魂魄，只要是中了涂思草毒，不管仙人魔必定逃脫不了，最終化成一灘泥土。

藍雨臨走之前說過，必定會讓神界的一位戰神為趙炎陪葬的時候，我就知道了，君華必定是他們的選擇，我不會去阻擋，那時我就已經做好了準備，桃花心能解六界內任何一種毒藥，桃花心溫度之高，能融化世間一切，卻不知道唯獨融化不了的是桃花心中的人，而能進入桃花心中的人，只能是君華。

我想我要死了，必定要跟君華說一句喜歡你，最后卻也沒有說出來的勇氣，就這樣吧……?

我喜歡你，從那之后的每一天，我都會跟君華，微風過境，竹竿隨風搖動，仿佛是君華給我的答復。

過去了許多年，七公主來了一趟，她看著門前那顆最為翠綠的竹子，又轉身，手腕一緊，那個我期盼的千年的鑲著金色鈴鐺的鐲子終于戴在了我的手上。許多年前，有一個傻子，喜歡上了一個小妖，那個小妖整日求著他拜他為師，而那個傻子卻想成為那個小妖的丈夫，不想成為她的師傅，為此小妖生氣了好久。后來那個傻子發現他愛著的小妖喜歡上了不能喜歡的人，他擔憂了許久，不幸的事情最終發生了，小妖因此入獄，雙眼瞎了，當他再去天牢時，他的小妖已經離開了。最后他親手殺死了小妖最愛的人，而自己因此身中劇毒，他想要見他的小妖最后一面，而他的女孩，卻剖心譴責他殺死了她最愛的人。那一刻，他后悔了。如果能重來一次，他一定不會讓他的女孩離開，他暗自下了決定，一定要還給她，她的愛情。

她許久之后又說，當年的事情確實是她對不住我。這個手鐲本就應該是屬于我的，她本來應該在千年之前就還給我的，只是，當年知道我墜落誅仙臺，便將手鐲一直留在她那兒。

君華的母親是上古之神，是他母親隕落之時送給君華的，君華答應她必定會送給他最愛的人，當時為了騙過天帝，這個鐲子便一直在七公主那處保管，前不久，七公主才知道君華已經羽化，心中的愧疚，便想來祭奠君華，卻在此處遇到了我那一刻，她知道，這個鐲子終于可以回到它真正的主人手中了。

在陽光中發出金色光芒的鐲子，那是一個母親對兒子的思念，那是一個傻瓜對我的愛。幸好我還來得及，不管多少年，我都會一直等下去。

七公主在此待上幾日后，便離開了。她說，她要去尋找她轉世的戀人了，這一世，她打算放棄仙人的身份，陪著他慢慢變老。

她的背影消失在路口，君華你何時才會醒來，何時我們才能去看星海，那些比星星還要閃亮的諾言，我們用一輩子的時間來實現。

“君華，你可得早點醒過來，你還欠我一句‘我愛你’呢……”

微風拂過竹林，我走出屋門，手腕上單額鈴鐺打出清脆的聲音，那一片竹子前面的墨綠長衫男子如春風般的笑容，心的溫度又增加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