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無恥之徒越說越來勁兒，順口溜似的：“……一個搞定我二哥，一個搞定我伯父，一個搞定星辰塔，再來一個陪我，你說好不好？唉唉，好像不行啊，你們崔家那么缺錢，養四個女兒養得起么？”
崔鵬真是氣得滿臉通紅，熱血涌上大腦，燒斷最后一根神經，大喝一聲：“看我不打爛你那張臭嘴！”話已出口，手還沒出，他心一涼，暗道，完了完了，我居然威脅太史府的公子尨，隨之心一橫：管他太史府個屁，公子尨個屎，如此羞辱我崔家，先解決掉你性命再說。
公子尨縮了縮脖子往后躲，很及時地隨手掏出來一大串銀子擲在崔鵬腳下。
殺人的沖動在串銀叮當響聲中消退的速度比浪潮還快。
崔鵬緊緊盯著數銀子數量。
“說了半天，本公子不過是想讓你去看看亂石山的情況，也沒逼你去摘魚頭果。當然啦，還是看你自己意愿，要是不想去，你自己走出我家門就行。不過銀子，嘿嘿，別想拿到。”
崔鵬低著頭，心中無限委屈，為自己的無能深深羞愧。一串銀子，至少能讓開不了鍋的崔府維持十多天，可解父母愁苦。
他悲涼地嘆著氣——真是無能啊你，見到銀子膝蓋就軟么。可是不靠公子尨，還有誰能賞崔府點救命錢？
所有的話語和委屈都生生把咽了回去，剛剛沖上大腦的熱血很快變得冰冷，崔鵬無奈道：“公子尨好雅興，還有時間研究郊外一棵樹。”
“雅興是必須有的。前一陣子城里盛傳金烏神修補神廟，本公子在家養傷，沒能趕上。幸好還有其他可玩可樂——亂石山。難道你就不好奇那樹上到底長沒長魚頭果，果子到底變不變得成金子？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清水變出金魚你也瞧見了，還有什么怪事不可能發生？照本公子看，樹上長金子也是可能的，所以想請崔大公子搭個手，亂石山走一趟，酬勞豐厚，本公子絕對大方。”
他邊說邊斜著眼睛看崔鵬：“你升不了職，現在是個閑人，俸祿停了沒？沒停？能拿多少銀子？崔官馬上就要交出守城官的印章，你們崔家又得少糧。”
崔鵬的腦袋更加低垂。
“本公子看在崔凝死了的份兒上，想對你崔家好一點。崔凝要是早早嫁給我，你們從我這里拿的肯定更多，我也絕不為難。可是你瞧，崔凝還是沒嫁給我，咱兩家什么關系都不是。連伯父都跟崔家斷了往來，我大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叫你們自生自滅。”
崔鵬聽出來有戲，眼睛亮了一些。
公子尨順勢道：“不過呢，本公子錢雖多，但不給窩囊廢，想不想拿，拿不拿得到，看你的膽量。亂石山你去不去？”
“去。”崔鵬走上前想拾起銀子，公子尨一腳踩住，搖頭晃腦道：“你可別拿了銀子跑路，告訴你，要是敢糊弄我，崔家就別想在風臨城待下去。”
“我會摘下魚頭果，到時候你還能給多少？”
公子尨比劃出五根手指頭。
“一言為定。”忍辱負重的崔鵬彎下腰拾起串銀，迅速收好。有求于人，不得不低三下四。
穿過雕花廊，身邊急急行過三兩名新入府的嬌美侍女，嬉笑著迅速走掉，有說有笑，只聽其中一個道：“不知道公子尨叫我們去有什么新鮮事，昨天他叫咱們去跳舞，賞了咱們好多銀子呢。”
另一個笑問：“你是想嫁了吧？我看公子尨最喜歡哄你開心。”
崔鵬遠遠看著，那個受寵的女子身姿有幾分像崔凝。
她嬌嗔：“哪兒有啊，公子尨是何等地位，怎么可能娶我？他也就賞了我一個銀手鐲。”
另一個反駁：“可你那個銀手鐲最大最沉，成色又好，能當不少錢吧。”
第三個侍女插嘴：“你昨天不是去當成銀子了嗎？我記得也有二十多兩吧，足夠你弟弟妹妹吃幾頓好飯的。”
“嗨，你不準說。昨天剛說好了，這事兒不說出去的。”
“你家窮，我們都理解，又不用藏著掖著，公子尨最喜歡你，你趕緊爭取做他的貼身侍女，趕緊侍寢啊。”
這話很合第一個侍女的心意，她紅著臉：“哎呀別瞎說。”
另幾個侍女跟著起哄：“哎呦呦，臉羞羞了。趕緊趁機攀上呀。之前公子尨雖也喜歡歌舞，但從沒留誰過過夜，如今好不容易轉性了，你趕緊的呀。”
“公子尨為什么突然變了呀？”
“你們不知道？”侍女捂住小口道，“之前公子尨一直中意崔家小姐，可人家不同意。”
“你是說他——失戀？”
“可我怎么聽說崔家小姐死了呢？”
“咦？我聽說的是崔家小姐嫁給別人了，半月前剛大婚，已經離開風臨城了。”
“崔小姐成婚了？可我怎么聽說崔家搬出風臨城了？”
眾說紛紜。
崔鵬鼻子一酸。妹妹死的不明不白，太史府在全城封鎖了消息，匆匆下葬了事。
“哎呀哎呀，不管那么多啦，反正趁著公子尨有興致，姐妹們能上則上呀。”
嘻嘻一陣偷笑。
“對啦，聽說公子尨學到不少戲法，不管什么東西都能隔空變出來，今天叫我們去，咱們去求求他變給我們看，好不好？”
“什么都能變出來？老虎獅子也能變出來？”
開啟話頭的侍女輕輕捶她一下：“你傻呀，變老虎獅子干什么，要變當然是變出來些金銀首飾嘍。”
幾個侍女嬌笑一番，逐漸走遠。
崔鵬看著急匆匆奔去公子尨那里的侍女，心中五味雜陳。
小凝初進府的時候，也是如她們一般天真可愛，而現在，紅顏枯骨埋進黃土。崔家就此衰敗，放眼整座風臨城，一個肯搭把手的都沒有。
遠遠還能聽見侍女們的聲音——
某個侍女：“我聽說呀，公子尨能在水里變出金魚呢。”
“噓——可不準胡說！都是進來太史府的，這規矩竟然還不懂。‘禁魚令’忘記了嗎？禁止的不僅是魚，也禁止談論這件事！”女官提高了聲音嚇唬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