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故事是我從別處聽來的,真實性無處可查。不管劇情有多狗血,你就當聽一個荒誕的民間故事就好。”梁介開口的時候,語氣里藏著一絲緊張。
一般這么說的人,大多是在欲蓋彌彰,就好比說心事的時候總是喜歡以“我有個朋友”開頭一樣。云懷了然地點點頭,應了一聲“好!”
“咳……”清了清嗓子,梁介緩緩開口。
“據說有一個很遙遠的小鎮,小鎮的名字我已記不清了。小鎮里有一戶特別古老的家族,其實也算不上古老,只是在某個時代曾經輝煌過而已。姑且稱它為落魄家族吧!”
“這個落魄家族里有一位不諳世事的小姐。這個家族雖然落魄了,但好在還剩下一座歐式的莊園。當然,這個家族最后僅剩的價值也就只有這座莊園了。而這位不諳世事的小姐正是這個家族未來唯一的繼承人。”
“某天,這位不諳世事的小姐偶遇了小鎮里一位風度翩翩的少年。少年鮮衣怒馬,談吐間頗為文雅,不諳世事的未來繼承人大概就在那時動心的吧!”
“落魄家族居住的歐式莊園,里面有一個很大的書庫,據說都是先祖們代代珍藏的。即使放到現在,也是可以當做傳家之寶的。”
“不諳世事的未來繼承人和這位少年越來越熟識,一方面折服于他的文采,另一方面也是十分欣賞他俊朗的外表。我猜這位未來繼承人,十有八九也是個顏控。”
“某日,少年說想要去莊園內的書庫去看看。不諳世事的未來繼承人表示有些犯難,她們家的書庫是從來不會外借的。這也是先祖定下的規矩,只有自家人才可以進入書庫查閱。”
“從某個方面來講,這也算得上未來繼承人的一個小心機。她希望這位少年可以入贅她們家,但她一個女孩子是不好意思開口的,所以時常跟少年說自家的書庫有多么多么宏觀,以期少年主動牽起這個話頭。”
“少年也是個通透的人,未來繼承人稍稍那么一提,他便表示可以入贅女方家里。大約長輩看人與年輕人看人是不一樣的,見過少年后,未來繼承人的家里是無論如何也不同意的。”
“還勒令未來繼承人不要去見那個少年。大概越是反對,越是叛逆,是大多數年輕人的通病。”
“后來,未來繼承人未婚先孕,孩子的父親正是之前那個少年。迫于無奈,未來繼承人的父母只好答應讓那個少年入贅她們家。”
“剛開始結婚時,那入贅的男士也還算老實本分。日子一久,就漸漸暴露本性了。經歷了頻繁的爭吵,他們之間的感情已經所剩無幾了。而那個時候,孩子還未出生。”
“未來繼承人在醫院生小孩那天,趁著莊園內沒人的空檔,那個入贅的男士帶了一幫人去書庫里翻箱倒柜了。”
“不知他從何處聽到的,說那莊園內的書庫里藏著價值連城的寶貝。所以,就有了后來的那些故事。”
“等到未來繼承人和她的家人回到家時,才發現家里書庫被徹底給破壞了,許多珍藏的古籍也被毀的面目全非了。在醫院里沒有看到她丈夫,她以為是因為兩人吵架緣故并未多想,卻不知他打的是她們家書庫的主意。”
“未來繼承人的丈夫消失匿跡了,所有人都告訴未來繼承人,那個男人已經不要她了,之所以入贅她們家不過是想要進入書庫找東西而已。”
“未來繼承人日漸消瘦,就連那個剛出生的小孩也因為營養跟不上而面黃肌瘦的。剛剛出了月子,未來繼承人便趁夜收拾行囊悄悄離開了家。”
“她想去找回那個男人,所以理所當然的就拋下了剛出生不久的小男孩。小男孩在三歲之前都沒有見過他的父母長什么樣,當別的小朋友笑他沒有父母的時候,他也不哭,只是將別的小朋友揍得鼻青臉腫。”
“小男孩別的本事沒有,唯有一身打架的本領拿得出手。正因如此,再也沒有小朋友會當著他的面說他沒有父母了。但是以此帶來的弊端是,他一個朋友也沒有。”
“小男孩三歲的時候,他那消失許久的父母終于回來了。只是回來的卻是四個人,他的父母這次回來主要是為了辦理離婚的。”
“誰也不知道小男孩的父母消失的那三年都經歷了些什么,只是他們回來的時候各自牽著另一個人的手。小男孩還沒來得及從‘爸爸媽媽回來了’的喜悅里出來,他們又再次消失了。”
“直到很久之后,小男孩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真的不要他了。原來當年別的小朋友嘲笑他的話都是真的。小男孩對于父親那邊的長輩接觸并不多,他們也從未看過他。從小,他就是母親這邊的長輩養大的。”
“因為他的父親是入贅的緣故,所以自小他便喊母親的父母為爺爺奶奶。”
“大概是被小男孩的母親給氣得太狠了,小男孩的奶奶自從小男孩的母親離家出走之后,身體便每況愈下。盡管如此,奶奶對待小男孩還是十分上心的。”
“只是,奶奶也沒能熬過在他上小學的第一天。自小被孤立的小男孩,心事相比同齡人而言,要重上許多。”
“奶奶的離世,對他的打擊很大。那個初秋的夜晚,小小的他,仰著頭問月亮,‘為什么那么好的奶奶,都要給他收回’。”
“從小學到高中,他一直都是特立獨行的一個人。跟地痞流氓打架,時不時就頭破血流的回到了家。他的爺爺一句話也不會多問,只是默默地給他包扎傷口。”
“雖然打架對他來說是家常便飯,但是他卻從來也不會逃課。說來奇怪,孤僻成性的他,讀書卻異常的有天賦。”
“直到那一天,大學畢業不久就到他們學校任職的年輕班主任將他從少管所領出來之后,打架的狀況才稍稍有了那么一絲好轉。”
“年輕班主任見到他的時候,他的手臂上還在流著血。據少管所里的人說,他們趕到現場時,小男孩的手臂上還插著一把匕首。”
“在年輕班主任的再三追問下,小男孩才慢慢吐露了關于他的故事。從被孤立的年幼,講到哭泣的暗夜,從第一次揮拳頭,講到父母雙雙離開的背影。”
“聽完那些,年輕班主任的給了小男孩一個擁抱。告訴他,‘沒關系,你的人生還很長,未來還會有許多溫暖等著你的’。小男孩大概是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類似母愛的溫暖’吧。”
“所有的小孩都知道他是沒爹沒娘、只會打架的怪物,在所有老師眼中,他卻是那個聰穎過人、學習優異的孩子。沒有小孩會拆穿他,畢竟他就是那個只會打架的怪物。”
“所謂的雙重人格,大約也不過如此。”
“可能是占了成績優異的便宜,當年愛打架的小男孩考上了一座不錯的大學。在那個陌生的城市里,沒有人知道他是那個沒爹沒娘又只會打架的怪物。”
“此后,他擁有了人生中難得的幾個朋友,也遇到了不錯的工作,世界開始對他溫柔了。他有時候甚至在想,是不是上天開始補償他了。”
“故事就講到這了,念念你……”梁介偏過頭去看云懷的時候,發現她早已紅了眼眶。
云懷擦了擦眼睛,糯糯地說,“往事如煙,散了便好。年紀越大,越喜歡落淚,讓你見笑了。”
“已經散了。”像是在跟云懷說,也像是在跟自己說。
看著遠處的夕陽,梁介突然想牽著云懷的手,卻發現沒有合適的理由。話到最后,只剩一句,“念念,時間不早了,我們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