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的空間比我預料的要大一些。

也許是為了驅動這偌大的島嶼，所以機關內部的零件都很大，也足夠結實。墨殤進去的時候我聽著她腳下齒輪發出的嘎吱聲膽戰心驚，生怕那個齒輪被她給踩塌。但等我親身上陣的時候我才發現機關內部所有的青銅零件都非常結實，承受像我這樣的一個成年男性的體重綽綽有余，那些嘎吱嘎吱的聲響只是各個青銅部件受到重力壓制，原有的運轉阻力變大后的正常反應。

這個機關內部并不像我之前想的那樣狹小，相反它各個零件之間的空隙很寬裕。在黑暗環境下手電的光亮反而會影響你看到遠處的別的光源。我按滅了手電抬頭往上看，眼睛適應了黑暗后我看到頭頂上方很遠的地方有一個小小的白色光點，那應該是墨殤的手電，這時白色的光點沒有亂竄，而是停在一個地方一動不動。墨殤在上面停下來了？

我們兩個跟攀巖一樣在巨大的機關零件上往上爬，扶著軸承一腳蹬在一個青銅齒輪上借力，在上去的時候順勢另一只手拽住一根兒臂粗細的青銅鎖鏈，青銅鎖鏈在這里主要起連接作用，一部分會隨著機關的運轉運動，就比如我手上這根。我另一只手也上來拽住青銅鎖鏈，鎖鏈帶著我往前移動，在即將撞上下一個青銅齒輪的時候我松手跳下來，跳到一根橫插著的青銅棍上。

周圍所有的機關部件全部是青銅鑄造，隨手一抹就是一手的銅銹。我不敢多做停留，手腳并用地在零件間往上爬，這個機關真的很大，零件之間的空隙完全足夠我通過，我爬得很快，頂上的光點越來越近，沒多久，我就隱隱約約地看見墨殤的身影。

我喊了她一聲：“墨殤！”

墨殤跟沒聽見一樣沒有理我，從我這個角度能看到她坐在那里，打著手電不知道在看什么，專心致志的樣子。

我有些奇怪。

這里已經接近最頂端了，我已經能夠看到上面的封頂。最上面那一截與底下還不同，到了這里諸如齒輪和軸承之類的機關零件幾乎沒有了，只剩下大量從頂端垂下來的青銅鏈條以及一些青銅質地的，模樣像藤蔓和樹枝一樣不知道做什么用的東西，這些東西都固定在周圍的石壁上，在空中的部分則真的像藤蔓一樣蜿蜒糾纏。

同時，不管是青銅鎖鏈還是這些造型奇怪的藤蔓都很明顯被人工修飾過，抹開銅銹還能看到上面華麗的花紋。我知道這一部分多半已經不屬于機關，而是另有用途。

“朔哥！你爬慢點不成嗎，好歹照顧一下我的感受啊！”阿全在下面喊，他爬的慢，剛才被我甩在后面一截子，這會兒才趕上來，我看了看，發現還是上面的青銅藤蔓看起來更結實，適合休息。就翻身上了離我最近的一根，然后伸手拉阿全上來：“你這不是也上來了嗎。”

阿全坐定之后注意到周圍截然不同的環境，一時間驚嘆連連，道：“這才是大姐頭要找的地方吧，把這地方藏在棺材和島嶼機關中間的夾層里，巫女這招真的絕了。”

我點頭，沒錯，藏在這種地方，在外面的人只會注意棺槨，絕對不會注意棺槨底下這個陪襯一樣的島嶼，就算有人意外發現了下面的暗門入口還躲過了機關暗箭，打開門看到里頭滿滿的零件也絕對不會想進去，如果有什么珍貴的東西，藏在這里真的是再安全不過了。

唔，好像也不全對，這不還是被我們給找著了嗎。

“朔哥，大姐頭在那里干什么啊。”阿全把手電光往上打，在這里他只能看見墨殤半個身子，問我道。

我還沒來得及上去，我道：“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墨殤那個位置和我們之間的垂直距離也就十米，我們在下面說話也沒有刻意壓著聲音，她沒道理聽不見，沒反應只能是沒顧上理我們。到底是什么東西吸引力這么大？

上去之后我發現墨殤呆的地方是好幾條青銅藤蔓聚集糾纏形成的一小塊平地，周圍呈現藤蔓糾纏之態，中心則有一塊地方被處理成平地，面積很小，大概三四個平米，而在平臺正中則分出一根比較細小的藤蔓往上延伸一尺，頂端開出一朵青銅的花。

墨殤就正面對著那朵花死盯著看，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整個平臺以及周圍的部分不論是整體還是細節都處理得極致完美，平臺正中那一根開花的藤蔓上甚至還有精細的樹皮紋絡以及一些細小的分叉。和真的一樣。

“墨殤你到底看什么呢。”我過去看那朵青銅花，這朵花被做成小型的花臺，花心空著，可以放東西進去，但是只是可以，里面什么都沒有。我就有些納悶了，一朵青銅鑄造的花是很稀罕，但也不至于你看這么久吧。

“被拿走了。”

墨殤毫無預兆地開口，沒頭沒尾的一句話，我“嗯？”一聲，她在說什么？

墨殤伸手在花心抹了一下，湊到鼻翼輕嗅，眉宇間略微帶了點惱怒的神色：“東西被人拿走了。”

原來這里之前是有東西的？綜合上下文以及墨殤的表現，我總結了一下，說：“你要找的就是原本在這里面的東西？但是東西被人拿走了所以你現在很生氣？那是什么東西？”

我本以為我猜對了，墨殤卻搖頭：“我都說了，我也不知道我會找到什么東西，現在會見到這個東西我也沒有預料到。同樣，這東西本身在不在我手里都無所謂，我不稀罕。不過這東西居然會在這里之后又被人拿走……”墨殤嘆氣，“巫女會死在這里看來并不只是天意難違。”

我越聽越糊涂，既然無所謂那你惱個什么勁？忍不住打斷她：“能說清楚點嗎？”

“沒什么好說的，都是無關緊要的小事。”墨殤搖頭拒絕回答，之后不管我怎么問她都不說話了，我變著法子想從她嘴里套話，換了好幾種詢問方式都沒有效果，最后我惱了：“那你至少告訴我那到底是個什么玩意兒，什么叫巫女會死在這里不只是天意？！”

“我以前怎么沒發現你的好奇心這么強呢。”墨殤聲音里也帶著無奈，我看她剛才自顧自地檢查周圍，還以為她沒壓根沒把我的話聽進去，現在看來，多少還是聽了些。她道：“怕了你了……天地有靈，無盡歲月里地底下孕育了不知道多少東西，嗯，我就算一個。這里原本放著的東西是一塊地脈精華……什么東西？還是地底下長出來的靈物，但跟我還不一樣。真的要做比較的話……從我身上切一塊肉下來差不多。”墨殤已經檢查完支撐著花朵的青銅樹枝，站起來捶著腰，很隨意地道，“你別因為我這樣說就小看它，地底下想要孕育出靈物其實很不容易的，能孕育出它的地方，一定也是一條宏偉雄奇的山脈。”

照這樣說，那這就是一條山脈的精華所在，竟然被巫女找到還帶到了這里？我心里想道，難道巫女能夠以假死的狀態活過這兩千多年，靠的就是這塊地脈精華？

“嗯？”

在我沉思的時候墨殤已經休息好準備繼續檢查，卻在剛低下頭的時候停住，盯著地上看。

“怎么了？”我問她。

墨殤盯著地上看得認真，開口道：“小林你看一下，這地上的花紋好像不是普通的裝飾性花紋啊？”